說完,又將目轉向我,梗著脖子皺眉提醒。
「槿兒是你妹妹,今日鬧出這麼大靜,日后再難嫁人,但你不一樣……」
這番偏心的話,令我當場氣笑。
頓時弱也裝不下去了,冷聲問:
「我如何不一樣?被自己的庶妹搶了夫君,我名聲就未損了?」
「犯錯,反而要我來委屈全,也不知這是什麼道理。」
我目在秦懷遠與柳氏母二人上,一一掠過。
突然便起了壞心思。
忍不住嗤笑。
「不過,此事也不是無解,只要愿意侯府為妾,我倒也不介意……」
7
秦逢槿是絕不可能同意為妾的。
「妾」這個字,一直都是橫在與柳氏心中的一刺。
柳氏原本與秦懷遠青梅竹馬。
但秦懷遠當年為了仕途,拋棄求娶我娘。
雖他們二人趁我娘有孕,舊復燃。
可礙于我祖父一族威,只能將柳氏養在外室。
直到我祖父舅舅戰死,李氏一族遭遇胡敵復仇,滿門被滅。
才將柳氏堂而皇之帶回家中,納為了妾。
我娘去后。
秦逢槿時常攛掇柳氏,在秦懷遠面前,裝怪賣慘。
說什麼「兒今日又被嘲笑是妾生子……」
什麼「妾不是貪主母之位,只是希槿兒,將來可以嫁個好人家……」
可唯獨秦家正室主母這個位置。
秦懷遠不敢冒著寒滿朝忠君將士的心,與得罪圣上的風險,扶為正妻。
們母二人,夠了被人喚做「姨娘」「庶小姐」。
怎麼可能再屈居我下,給裴瑯做妾?
果然,我的話音剛落。
就見兩人齊齊變了臉。
秦逢槿淚眼盈盈,翕。
大約還想說什麼。
可還未出聲,忽然被裴瑯拔高的聲音打斷。
「還沒過門,就給自己男人安排小妾?」
「是你瘋了還是我瘋了?問過我意見了嗎?」
他瞪大眼睛。
一張臉,沉得仿佛要滴出墨來了似的。
他沒有看秦逢槿,也沒有理會秦懷遠。
一雙眼只盯著我。
「敢給我安排小妾?信不信我先殺了你再自戕,讓你見識見識,殉兩個字怎麼寫?」
8
裴瑯的話不像是開玩笑。
仿佛我再多說一句「納妾」。
他就能扛起長槍沖過來似的。
他反應如此激烈,我屬實沒有料到。
還未從愣怔中回神。
忽然見他微瞇著眼,一一掃過眾人。
「掀蓋頭?今日你們誰見我掀的蓋頭了?」
那架勢,不像是問。
更像是威脅,若誰看見了,他就掀了誰的頭蓋骨一般。
滿座噤聲。
無人敢應。
即便這樣,他仍舊不解氣。
一拐杖挑起地上的紅蓋頭,往還秦逢槿頭上一扔。
然后指著后的一位親兵,吩咐:
「你,掀了它。」
「不是誰掀蓋頭嫁誰?我倒要看看,嫁還是不嫁!」
那親兵比他還激。
一聲「我不!」,幾乎破音。
那一臉哭喪的抗拒表,和震耳聾的拒絕。
清晰扎至在座每個人的心里。
「這種人一看就是個惹事,娶回家干嘛?自找麻煩嗎?娶還不如娶夫人邊那個小丫頭呢!」
「侯爺,我做錯了什麼?你要這樣懲罰我?」
9
一場替嫁鬧劇。
最終以秦懷遠捶頓足、柳氏氣暈。
我被強行拉著塞進喜車,落下帷幕。
憾的是,直到離開。
我都沒能看見紅蓋頭下,秦逢槿是什麼樣的表。
只能聽見系統的慫恿勸告。
「產品失效原因不明,建議你先想辦法接近男主呢~」
和氣極敗壞的心聲。
「秦蕪,你等著,來日我定要搶走你的所有,讓你后悔今日這般待我……」
等
著?
我怎麼可能乖乖等著呢?
10
離開秦家。
進侯府、拜堂一切順利。
只是除了拜堂時的那幾聲唱禮,和一陣陣窸窣的腳步。
竟無一人說話,全程過于安靜。
我心中狐疑。
礙于禮數,也沒有開口問。
等被送進喜房,四下無人。
才小聲問春桃。
「發生什麼事了?」
春桃蹭來我邊,張兮兮地低嗓音。
「娘嘞,嚇死人了,這姑爺臉黑得喲,是把親搞像出征尋仇似的。你是沒瞧見,外頭滿座賓客,沒一個敢上前道喜。」
「小姐,這個姑爺有點子瘋皮,別惹,真心勸你。一會兒該求饒求饒,該順順,否則,你會三天三夜下不來床……」
我:……
「春桃,你還記得,自己是未出閣的黃花大閨嗎?」
事實證明。
春桃毫沒有黃花大閨的自覺。
那張小叭叭的。
從教儀嬤嬤給的畫冊,復述到新婚夫妻閨房之禮,一樣不落。
等到門外腳步聲漸近,才低聲音。
「別怕,來的時候我看好了,門外頭的花壇里又塊大石頭,我搬得。」
「一會兒要是姑爺用強的,你不愿意,你就喊,我抱起石頭就沖進來砸他的頭。」
我想說,倒也不用。
裴瑯那人面相雖兇。
但即便是話本里,他也不是個隨意為難人的。
可還沒來得及說話,門便被人「嘭」地一聲,一掌推開。
下一瞬,紅蓋頭不翼而飛。
我猝不及防,便對上裴瑯兇氣十足的眼神。
我默默向自覺退出門的春桃。
……
有點想問。
現在喊,來不來得及?
12
大約是真的生氣。
此刻裴瑯的表,比在秦家時瞧上去更不愉。
他那張臉,不笑的時候,本就生人勿進。
這會兒沉著臉,更是駭人。
只一眼,就令我渾汗倒立。
我摁著「咚咚」直跳心臟,忍不住想:
「難怪,方才外頭如此安靜。」
我大氣不敢出。
生怕他一個不高興,就如春桃所言,給我一掌。
可他只是皺眉盯著我,半晌,憋出一句。
「今日我若是態度不強,你是不是就要將那瘋人納進門了?」
他咬牙切齒。
兇狠的語氣,一下子就讓我記起,他在秦家說的那句「殉」。
當時,我只是激秦逢槿。
并非真的想納府。
明明解釋清楚就好。
但我一開口,卻莫名有些底氣不足。
「沒、沒有,我只是膈應們而已。」
他不知道信沒信。
忽然往前了一步,揚起手來向我近。
我心里「咯噔」一聲,下意識閉眼。
然而,并沒有等到預想中的掌。
只聽見一陣窸窣,和他略微遲疑的聲音。
「你閉眼做什麼?」
「趕睜眼,給我念。」
13
新婚夜。
沒有春桃想象的腥殘暴。
也沒有我想象的曖昧旖旎。
甚至我和裴瑯連同床共枕都沒有。
只被他拉著,念我曾經給他寫的信。
三封信。
統共七百八十一個字。
無非是什麼「聽聞元國上將擅謀,萬不可窮追。」「近來上虞雨水充沛,提防敵軍炸堤毀城。」
這類話本中寥寥幾筆提過的,差點要了他命的戰役。
半分兒私都沒有。
他卻來來回回讓我念了七八遍。
直到我困意來襲,嗓子沙啞,才肯罷休。
他的心,似乎因為我念這幾封信,眼可見地好轉。
直到第二天一早,都神清氣爽,眉眼笑意。
只有我,帶著沙啞的聲音,春桃的關心。
「我的小姐誒,姑爺玩那麼大嗎?」
見我搖頭否認。
又猛然瞪大眼睛。
「他難道是瘸了,不舉了,所以才這麼變態的?」
我到底還是因為嗓子太啞,
沒能及時拉回的不控制的思緒。
15
在滎候府的日子,同我想象中的差不多。
裴瑯雖因傷了一條,不再出征上戰場。
但在朝中仍有任職,每日都要去一趟京郊校場。
離了是非不斷的秦家。
沒了秦逢槿沒完沒了算計與找茬。
我過了一段時日的安生日子。
可我深知,安生日子過不長久。
畢竟,秦逢槿需要氣運,不會任我逍遙自在。
果不其然。
雖親那日,秦逢槿因替嫁搶親,壞了名聲。
但僅僅半個月過去。
便又因在馬蹄下救了一個善堂的孤兒,重新博得贊譽。
人們像是全然忘記搶親一事般,對夸贊不斷。
甚至還因此事,與話本中的男主——九皇子結緣。
下月便要親,如話本中那般,為九皇子側妃。
春桃將這個消息帶回來的時候。
我正在翻看那本《暴君的錦鯉寵妃》。
如我所料。
除了我嫁給裴瑯一事外。
迄今為止,一切皆與書中相差無幾,未曾有分毫改變。
我輕輕著話本中,那段本應在親之后,才會發生的謠言風波。
回想那日離開秦家時,秦逢槿惡狠狠心聲。
忍不住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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