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你為何不逃?」
「我若逃了,麗妃定然會把別家娘娘胎之事扣在我上,更是死無對證。找不到我,便會借題發揮,拿將軍問罪。」
梁紅玉亮了火折子,步道。
「將軍不是池中之,待您想飛之時,紅玉便是您翅下之風,助您扶搖直上。」
心頭微熱。
自宋關城冷落了我,家里人對我也生出了諸多不滿。
他們也時時催促,教我各種宮斗爭寵的骯臟伎倆,卻早忘了,我本是翱翔天際的獵鷹,不是宮墻之中供人玩賞的金雀。
梁紅玉比他們更懂我。
快步趕上,手拽住梁紅玉的胳膊:「小心,上一次這道中便藏了活死人。」
梁紅玉點頭,角微彎。
「活死人有什麼可怕,屬下在前面護著……」
「等等!」
火折子的照有限,盈盈一團暖盡頭,是一張翻卷的臉。
捧著孕肚息不止,鮮滴滴墜落,那雙眼睛恰似一對幽綠詭異的鬼火。
「別……別殺我。」
認出來了,這是住在城西的豆腐西施,去年親時還給我送過喜糖。
5
京中有孕的子都會到送子娘娘廟祭拜,期盼孩子可以順利降生,母子平安。
自從麗妃有孕,便常常在廟外向同樣懷有孕的婦人們施舍銀錢,為孩子積德納福。
若是與麗妃投緣,更可在初一十五到宮中與相聚,同祈福法會。
此舉委實給帶來了不口碑,凡被提起,民眾皆是贊譽有加。
幾日前麗妃說要在宮中辦法會,連同豆腐西施在,一共接了二十九名婦人宮。
宮里不但佳肴不斷,每日還安排醫為們診脈調養,這些婦人從未過這樣的優待,自然是樂不思蜀。
豆腐西施第一次進宮,一開始看什麼都新鮮,可新鮮勁過了,又惦念著要回家。
服侍們的嬤嬤上答應得好好的,卻又總找借口推三阻四不肯送回家。
今日有兩名婦人即將生產,才被嬤嬤送了出去。
豆腐西施把心一橫,干脆乘人不備混上馬車,心想著能悄悄跟著們出去。
待上了馬車,只看見兩名婦人懷里摟著剛生的嬰,母子二人的尸都已僵,正要拉到宮人斜去埋了。
原來竟是麗妃唯恐自己產下嬰,于是找了一群即將分娩的孕婦,打算來個貍貓換太子,以保自己后位穩固。
豆腐西施嚇得失聲尖,便侍衛發現,押回了青鸞宮。
還未下車,便見宮里作一團。
和悅的老嬤嬤和卑躬屈膝的太監都像了吃人的妖鬼,見人便咬,生撕。
平日里與好的蔡家婦人沖將上來,張口咬住了的臉。
侍衛過來,舉刀斬了蔡家婦人的頭顱,轉要砍時,被于公公從背后撲倒,一口咬在嚨上。
豆腐西施倉皇逃竄,誤打誤撞地進了地道,又撞見了我們。
梁紅玉晃著火折子,只見著還有好幾個人橫七豎八躺在后面,上都沒了活氣。
「那些人都被咬過,只是這道里溫度低,它們變得慢。它們的腦袋是弱點,傷了腦子便能防它們走咬人。」
上次我們便是吃了這虧,折損了不人手。
梁紅玉點了頭,手起刀落,將那些死尸的腦袋逐一斬落。
「將軍,那呢?」
豆腐西施抖得如同風中枯葉,費勁地把腦袋抬起來,一雙眼睛已然化作通紅,鼻子耳朵都在涌。
「我不是怪……我不想死……將軍,當初你住在春秋苑里,還吃過我家的喜糖,你知道我不是歹人……別殺我……」
里七八糟地絮叨著,終于被殘淤塞,說話越發艱難。
梁紅玉舉刀在手,可面對這大腹便便的弱子,終究是下不去手。
「好,我不殺你。你從這道出去,是死是活,都給上天安排。」
「外面……外面……會死……」
豆腐西施逐漸尸化,頭臉上遍布尸斑,只能說出簡單的詞句。
我們都知道已經沒救了,無論出不出去,結果都是死路一條。
我舉起細弩箭,由不得爭辯半句。
殘如,站在柵欄外面,被四面八方涌來活死人撲倒。
「見死……不救……你……枉為人……」
最后的表半是嘲諷半是絕,慢慢地被尸淹沒,終于看不到了。
梁紅玉站在我后,似要安。
「人各有命,我又不是佛陀,渡不了這世間眾生。」
我冷了臉,輕笑出聲。
「把方才的尸塊壘到出口,防止那些活死人聞到活人氣味。大牢口那頭……封死。」
這一世,我連宋關城跪地求我救他的模樣都不惜得看見。
6
罪臣朱武的家人意救他出牢,雇了工匠日夜挖掘,筑了這條道。
為防他之后便被追兵緝拿,朱家在這道中建了修葺之所供他躲避,正是聲東擊西之計。
這里囤了足夠他生活三月有余的干菜,甚至還有流經牢底的溪流可供日常取水之用。
不料宋關城聽信了麗妃的讒言,提前砍了朱武的腦袋,這道便就此閑置,再不見天日。
上一次麗妃叩開這道逃生,我才知道它的所在。
梁紅玉把道翻了個底朝天,果真找到了腌漬好的咸和果干。
它們都用油紙包著,好端端地收在箱子里。
上次進來的人多,算算這里囤積的東西堅持不了幾天,我這才下定決心要帶著他們殺出重圍。如今只有兩人進來,倒是先在此地茍活更安全。
我思慮許久,還是把重生之事對梁紅玉和盤托出。
梁紅玉切著咸,用刀尖遞到我面前。
「上次我可太蠢了,怎能隨便赴死,留下你一個人呢。若我活著,豈能容得他們將你關在城里……」
才說了一半便停下來。
「屬
下失言……」
「大梁的江山都保不住了,還分什麼將軍屬下。往后你也我清冉就好。」
咸腌漬得剛剛好,吃起來香四溢。
盡管比不上酒樓里的好酒好菜,比起在這世中四掙扎求生,卻不知好了多。
「你說上一次這道是麗妃打開的,居于深宮不問政事,怎麼會對罪臣朱武之事如此悉?」
「朱武,曾與麗妃有過白首之約。」
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二人的父母見他們如此登對,便早早為他們定下婚約。
凡事總有意外,那年麗妃進宮陪伴公主玩耍,誤打誤撞到了冷宮側畔。
遇到了那個被打得鼻青臉腫的皇子,往他手里塞了半塊沒吃完的荷花。
麗妃了宋關城的白月。
宋關城念麗妃在他最不堪的日子里給了他最想要的溫暖,甚至不惜背負罵名從朱武邊搶走麗妃。
可我呢?
為了救他出冷宮強行請旨賜婚,不惜怒父親,盡了姨娘姊妹們的嘲笑。
為他開疆守土,幾番差點落在敵人手里,命不保。
更在皇權爭斗時在井底護他周全,從此失去了做母親的機會。
我為他做的那些傻事,還不如那半塊荷花。
說起朱武對麗妃的癡,倒是比我更甚。
哪怕麗妃了宮,做了貴妃,朱武仍是癡心不改。
呼之即來揮之即去,麗妃凡有所,他就是肝腦涂地也必定要辦到。
宋關城昏庸無道,大臣們讓朱武挑頭勤政。
這事讓麗妃知道,扭頭便告訴了宋關城。
朱武因此獲罪,麗妃卻是大義滅親,從此更得宋關城鐘。
就連朱武家里部屬救人之事,也是麗妃走了風聲。也是催促宋關城提前手,讓朱武不明不白掉了腦袋。
他至死都沒想明白,他所之人竟會用他的命來向另一個人投誠。
「肖清冉,平日里看你一正氣誰都看不上,可沒想到背著人也會嚼舌。」
側墻忽然移開,外面的人圍著披風緩步進來,氣定神閑。
竟然是麗妃。
梁紅玉立刻舉劍:「再靠過來,當心你項上人頭!」
「真是沒規矩。」麗妃把兜帽緩緩褪下,頭發散,面如常。
我將上上下下打量幾遍,只覺得作利索得不像一個即將臨盆的婦人。
「你腹中的鬼胎呢?」
「哪來的鬼胎?」麗妃撿了個干凈的地方坐下,角的笑意滿是輕蔑,眼神語氣都像裹著刀子,「我的子干干凈凈,何時有孕過。」
懷有孕竟然也是裝的。
將懷孕的婦人留在宮里,不是為了貍貓換太子,而是為了直接據為己有。
算著臨盆時間到了,故意引我到青鸞宮去演了一場戲,好宋關城更加厭惡我。
今日分娩的兩名婦人產下的都是嬰,正心煩,盤算著要再編個瞎話推說是太醫誤診,后院一名婦人忽然慘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