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他只能自生自滅。
但我那天出了門,恰巧路過走廊,恰巧遇見他。
年低垂著眉眼,漂亮的臉上看不清表,甚至沒有悲傷,只有一種無可歸的迷茫。
影錯綜復雜,打在他頹然的后背上。
那一瞬間,我覺得自己好像穿越了。
因為我看到了十幾年前的自己。
在病房里,麻木地聽著醫生用憐憫的語氣代父母的死訊。
「你好,我白盼盼。」我如是說。
「盼盼,小面包?」
他有些迷茫地抬起頭。
我笑了,十幾年沒人過我這個名字。
于是我突然冒出一個很瘋狂的想法。
我想供這個孩子,上大學。
雖然我才 19 歲。
雖然我這樣就算是帶了一個拖油瓶。
他一開始嘲笑我的天真。
但后來意識到我是認真的后,他愣住了:
「你瘋了。」
我點點頭,「不要有太多心理負擔,咱們平時微信聯系,我不要求你經常跟我說話見面,也不需要你回報。」
我把自己準備上大學的錢全部取出來,咨詢了一下他的老師。
自己還有眼,這孩子是個學習的好苗子,能上 985。
高考那天,我撐著傘站在雨下。
手里舉了一個牌子:
【燃燃加油!】
不肯告訴我他的姓,那就這麼寫吧。
那孩子惱地看了我一眼,就跑進考場。
他比我聰明多了,上了所好大學。
我按照約定把錢都寄給他,每個月零星發點生活費。
還學家長發表包:
【錢包又空了?給你點.jpg。】
他回了我一串省略號。
雖然對方有些冷淡,但從小就缺玩伴的我還是喜歡在他面前叨叨:
「燃燃啊,我又不小心吃到了帶芒果的菜,明明看上去沒有啊……」
第二天,一盒過敏藥寄到我家樓下,還帶了一張手寫的【可能帶有芒果的食】清單。
「天吶!樓下的蝴蝶也太香了吧!真想每天都吃到,但是我起不來……」
那之后,公司每天都發蝴蝶。
只是我從來沒和他提過自己暈車的事。
印象中,我父母就死于給我買暈車藥的藥店里,所以我不想把這份霉運傳給別人。
不過我和他自上大學以來第一次見面,也始于暈車。
那天我生理期,坐完車后一個勁吐,一量竟然發燒了。
我迷迷糊糊中按錯了鍵,撥出去一個萬年不打的老號。
「好熱,好難……」
對面沉默了幾秒,清有力的年音有些著急:
「你在哪里?」
熱過之后,我又開始冷。
冰火兩重天之中,我竟聽見門鈴響了又響。
是誰?
同事們都在上班,燃燃在城市的另一頭上學……
我是個沒有家的人,是誰來找我呢?
門鈴一直響個不停。
我不耐煩極了,只能勉強拖著疲憊的去開門。
門一開,我再也支撐不住,倒在了面前的懷抱里。
好溫熱,好暖……
我滿足地喟嘆著,依偎著。
好久沒有一個懷抱讓我足以支撐。
面前的人像是與我有心靈應,慢慢環住我的腰。
「發燒了嗎……」
被人攤平,喂了藥,涼巾放在額頭上。
有人照顧的覺,好溫暖。
我不由得拉住那只想走的手,喃喃自語:
「別走……」
那人一頓,隨即輕輕嘆口氣,坐到我旁:
「那就一會給你煮姜糖水。」
我下意識點點頭,表示贊許。
他輕笑一聲。
我突然覺得這笑是燃燃能發出來的。
「燃燃……」
他急切地俯下,「什麼?」
「燃燃那孩子……」
對面久久沒反應,我有點失去意識。
良久,我到一熱的氣息呼在我臉上。
有人咬住了我的臉頰一側。
他一邊咬,一邊含糊不清地說著:
「盼盼,小面包……」
「我不是孩子,壞蛋。」
11
事實證明我看對了人,那孩子自大學生活開始,就和朋友一起著手建立了一家互聯網公司。
到大四的時候,人家在找工作,他已經當上老總了。
他還跟我說,從來沒把我當過媽。
「盼盼,我不想再當你眼里的孩子。」
雖然孩子聰明得過頭,但這話有點傷我的心。
我想,看來他不再需要我,可以適時放手了。
自己就像個心的老媽子,生怕自己的資助給人家帶來不好的影響。
我在他的生活里銷聲匿跡。
但現在我在夢里,簡直想給當時的自己一個大子。
因為這年的廓我看得清清楚楚,確實就是小版的簡燃!
他把我當媽?那不是開玩笑呢嗎?
他那是想睡我!
這還沒完事,在夢里我擁有第三視角。
和簡燃斷聯之后,他找我都找瘋了。
后來發現我是故意的,又以為我討厭他,不敢貿然上前。
只能自言自語,「姐姐不喜歡我,我不能纏著,讓煩惱。」
我所有喜歡吃的餐館,簡燃都有投資。
我說呢,怎麼每次都那麼幸福,上各種打折優惠送小禮品,原來這小子等著我呢!
我在前面吃,他在后邊看。
看我邊吃邊哭,簡燃整個人都急了:
「免單!送東西!」
于是在我父母忌日那天,我得到了人生中第一份免單和超大的玩偶。
還以為是父母在天有靈,原來是有人暗中擔心我。
芒果過敏被同事急送往醫院的那天,也是簡燃飛速開車過來接人。
「這里!我是的……司機!對,我專程過來接的。」
也是他沒日沒夜地照顧了我一周。
可憐我當時我眼睛腫得都沒法睜開,一直以為是哪個好心的啞同事!
為什麼說是啞呢?因為這小子真是一句話也不說啊!
我努他遞水,我手他。
嘿,這小子跟我真有默契。
故而我可以說話后,對著他調侃:
「哎,你是我哪個同事啊?這麼照顧我是不是對我有意思?有興趣個對象不?」
對方的反應簡直是太可了!他非常認真嚴肅地在我手心里寫下兩個字:
【不——行!】
還加了個嘆號。
可惜過敏好了之后,他又沒蹤跡了。
簡燃滿心忐忑打算表白的那天,他穿上最漂亮的西裝,對著鏡子練習了好久。
「盼盼,我不想讓你繼續當我的家長了,啊……不對……」
而我上了車后本沒認出他也就算了,還吐了一車。
「嘔……不好意思……嘔……」
簡燃還以為我惡心他惡心吐了,表傷極了。
「對不起……打擾你生活了,我這就走。」
直到我車禍死亡,他才從同事口中得知我暈車嚴重的事實。
所以說朋友們,暈車誤事啊!
我很崩潰,面前的簡燃著我的墓碑,表絕到了極點:
「都是我的錯,我太自卑了,不敢正面表達自己的,你那麼好,我怎麼配得上你……」
后來他還是照常
上下班,照常吃飯。
甚至還偶爾喝喝酒,和朋友小聚一下。
但我總有種不祥的預。
在這平靜之下,仿佛藏著巨大的危機,還是馬上要發的那種。
果然,第二年我的忌日,我眼睜睜地看著一輛車轟鳴著沖向簡燃。
而他沒有任何反應。
只是勾起角,平靜地閉上眼睛。
「盼盼,等著我。」
12
很驚訝,有人了我一輩子,我卻不知道。
迷迷糊糊中,我能到自己的四肢正逐漸恢復知覺。
病床旁,簡燃垂頭握著我的手,口中念念有詞:
「盼盼,你醒過來,我一定告訴你答案。
「怕你討厭那樣怯懦的我,才一直不說,朝你喜歡的方向發展。
「我錯了,求求你快點醒過來……」
我真服了。
是沒嗎?來個石破天驚的表白,就你這張帥臉,我上一世這一世都能跟你在一起!
也不能怪他,簡燃生活環境復雜,導致他過分自卑,不敢開口。
但一想到自己上輩子母胎 solo 到死,我就生氣。
越想越氣。
氣得我垂死病中驚坐起:
「所以,這就是你這一世上來啥也不說就是干的原因?」
簡燃跟傻了一樣,呆愣愣著我:
「盼盼,我是在做夢嗎?」
他眼底一片烏青,還帶著淚痕。
頭發和胡茬凌不堪,好生狼狽。
我突然就什麼也說不出來。
又想到他臨死前解般的笑容,我承認,我心疼了。
嘆了口氣,我認命般抱住他:
「告訴你一個。」
環住我的手臂了。
「姐你。」
簡燃迷茫地抬起頭,我邪魅一笑挑起他的下。
「姐這輩子只寵你。」
簡燃:……
他面無表,「不對,我就是在做夢。」
醫生推門進來,把暈暈忽忽的簡燃趕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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