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在為挖了我靈,他的意中人就快要恢復如初了而討論今晚如何慶祝吧。
從前看向我時小心翼翼近乎于虔誠的年,如今怎麼這樣了?
我不敢再看下去,難堪地閉上了眼,卻突然覺得有點好笑,笑得悲愴哀涼。
神識終如雪崩般潰敗。
曾經十六歲結丹,修真界炙手可熱的天此刻比凡人還要贏弱兩分。
4
花解語住了我曾經的院落,而我則只能宿在一旁曾放置雜的小木屋。
就連這,都還是
花解語解圍說我住在相近的地方好照顧。
不然我恐怕無可去了。
顧虞太狠了……
可他卻對他的意中人,溫得無話可說。
他怕花解語沒有名分了委屈,在坐上掌門之位的第二日便籌備起了二人婚禮,更要我親手為梳頭。
我挽著花解語的青心不在焉,只因上的嫁是我的。
這上面繡的鴛鴦是顧家主母才會的雙面繡,曾經顧虞為我沒日沒夜地向他娘請教,差點熬壞了眼。
此時此刻,同樣的屋子、同樣的嫁,卻早是是人非。
顧虞這點倒是吝嗇,嫁也沒給他心尖人換件新的。
「嘶—」
下方傳來的痛呼聲,我回過神低頭,只見面若桃花的花解語泫然泣,而我的指尖還繞著的一青。
我下意識想道聲抱歉,卻還未開口,一旁傳來怒斥。
「了廢人,便連挽發都做不好了嗎?!」
穿喜服的顧虞匆匆進門將鏡前的攬在懷里安,順手抄起木盒砸向我。
木盒尖銳的角磕在我額上,一片生疼,有溫熱的蜿蜒滴落在我眼角。
原來沒了靈,這凡人的皮這麼脆弱。
眼里融了水,我有些模糊地看著顧虞說著好些麻話哄好了,又作輕地替描眉。
他從前從不會對我如此親近,只會站在不遠盯著我發呆,我自以為是,以為他是怕我道心。
卻原來是因我不是對的那個,他怕離我近了惡心吧。
我以為我會難過,抬手拂向口,卻驚覺那里似一潭死水,只有憶起師尊,才會激起幾分恨意。
「玉衡——」
花解語聲喚我,卻又言又止,惹得顧虞滿臉關切扯著好一番細致端量,問怎麼了。
好笑地搖了搖頭,看向我的眼神有些抱歉:「我只是覺得想讓玉衡幫忙時,這個名字有些愧疚……這樣的名字、這樣的人,不該做這樣的事……」
深深嘆了口氣,嘟起垂下了頭。
那自責喪氣的小模樣,讓人一眼便覺心生憐,只要讓重獲笑,不管做什麼事去討歡心好像都可以理解的。
可我卻心頭一,連呼吸都了。
這樣說,顧虞會……
顧虞聞言松了口氣,不甚在意地擺擺手,語氣輕快。
「這還不簡單,給換個名字不就好了?」
我心頓時墜湖底,抬頭卻正好迎上他黑亮的眸子,他貪婪地盯著我,毫不肯放過我臉上任何一表。
「嗯……」
「小雀如何?」
顧虞不不慢地說完,笑著出顆尖尖的虎牙來。
我目眥裂,嚨突有腥甜涌現。
那強撐著的沉靜被一點點撕裂,里頭藏著的是恨不得生啖其、飲其的滔天恨意。
看我面憎恨,他卻不惱,反而因激起我的一點緒,眼里漾起愉悅的微,勾著艷薄笑得更加肆意。
「這不好吧……小雀那麼好的姑娘,配著那麼小氣、不上臺面的名字……」
花解語詫異著瞪圓了眼睛,像只討人喜的小貓,可口出所言卻有種天真的殘忍。
「這有什麼不好,不正巧與現在的相配嗎?」
顧虞不以為意地蹺起二郎,將愣著的花解語擁懷中。
后者討好地蹭了蹭顧虞的脖頸,看向我的余卻閃爍著洋洋自喜的得意,還有莫名的優越。
5
我張了張,想用最惡毒的語言去咒罵曾經摯的年。
戶門卻突然涌進一群喜氣洋洋嚷著要見新娘子的弟子。
我囁嚅著,終究因不想鬧得太難堪,在這熱鬧的氛圍里,退至無人關注的角落。
可有人卻不想放過我,顧虞視線穿過人群,沖我輕挑眉尾:「小雀過來,本尊不太會畫花鈿。」
嘩的一下,炙熱的目全都放在了我上,弟子們剛還揚著的角在看見我后瞬間僵住,滿臉古怪不自然。
我垂頭默不作聲,只覺自己被了裳扔上高臺般無地自容,手心下的擺都快被我爛。
顧虞見我無所作,冷哼了聲,含警告:「本尊記得你之前養了只靈在后山……」
呵。
我沒忍住自嘲笑出聲,齒間苦蔓延。
想看我難堪,顧虞可真是無所不用其極,那后山的靈不是他喂養得最多嗎?
「小雀!」
顧虞又喚了聲。
最后我還是一步步艱難朝花解語挪去,我什麼都沒有了,那是我僅存的念想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去到那新娘子前的,又是怎麼執起畫筆的。
眼里早含滿了水霧,看不清了,連手也抖得不樣子,
許久都描不一朵花來。
周遭的弟子自以為小聲地嘆著曾經的劍主變如此模樣真是可憐可悲。
那聲聲嘆息猶如一雙雙大手扼住我嚨,使我幾乎不過氣。
可顧虞卻還嫌不夠,他寵溺地為花解語簪上珠釵問我:「新娘子好看嗎?」
花解語也十分配合地湊近我些,笑得俏可人。
我盯著眼前的笑,張開,話卻哽在嚨里,說不出,直到臉上淌滿清淚,才哽咽滾出兩字:「好看……」
顧虞與花解語的道大典很盛大,半個修真界的都來了。
可比新人更引人矚目的,卻是我這曾經的天驕,如今的掌門夫人侍婢。
更有看熱鬧不嫌事大者上前詢問我:「心之人另娶他人,自己在不久后還得在他們婚房外伺候,是什麼覺?」
我垂頭死魚般不作答,來人自討沒趣,擺擺手唾了句我活該。
那時我無法作答,是因為我不知道。
可房花燭夜,我端著金盆跪在屋外,仔細聽著屋里的息聲,好等著他們事后第一時間進去伺候。
我知道了。
我不難過,我惡心。
我惡心他時便潛伏在我與師尊邊,我惡心他小小年紀便有如此城府,更惡心他從前故作深、難自已的模樣。
我有悔……我有悔啊……
屋偏逢連夜雨。
我發著抖抱住如今孱弱的自己,忽地想起師尊當年才領我門時。
當年,他牽著小小的我,站在雪霧山山巔,皺著眉厲聲道:「本尊要你在此地立誓,此生永守雪霧山!守住天衡宗!守住蒼生!也守住你的道心!」
那時我太小、太不懂事,被他兇神惡煞的模樣,嚇得瑟一下。
師尊嗓音更加嚴厲:「你說!你做不做得到!」
他用力握住我肩,我被嚇得哽咽著仰起頭。
「我做得到!我玉衡此生永守雪霧山,守住天衡宗!守住蒼生!守住自己的道心!」
其實我能理解守住道心、守住天衡宗,卻不理解為何要守著雪霧山。
后來師尊告訴我,雪霧山下封印著禍世大妖,沒人敢接這燙手山芋。
只有師尊以本命劍加強封印,守了三百年。
可太平日子過久了,那些人早忘了師尊的舍己。
憶起舊事,我眼含淚向山巔。
不知師尊留下的劍還能守著這雪霧山多久?
師尊啊……
我失言了,就憑我這雙握不住佩劍的手,守不住也不想守那些愚昧眼瞎之人。
師尊啊……我沒了靈、碎了金丹,我的家沒了……
6
那夜,我昏死過去,再次醒來是在自己的小破屋。
我恍然間好像看見了顧虞離開的影。
主仆契束縛,使得我不能離開花解語的院子,我被迫日日看著顧虞清晨為挽發描眉,夜間與耳鬢廝磨。
我幾作嘔,卻還得在屋外候著,看著兩人相依的影,半步不得離。
但他們也不是一直都恩兩不疑,不知從何時起,我時不時能聽見屋無力絕的爭吵。
我匆匆堵上耳朵,沒有興趣關心他倆的煩心事,卻也猝不及防地聽見了句「好度」。
我不懂那是什麼意思。
這日,我在洗,抬頭是肆意風流的年彈琴為那樹下翩翩起舞的作陪,低頭是映在盆里疲憊蒼白的影。
我有些恍惚。
時間如白駒過隙。
仔細算算,我好像在此蹉跎快十年了。
「喲?小廢又洗裳呢?呸!不好意思啊!沒注意,吐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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