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朔走上前,握住我冰涼的手指:「芷音,你委屈了。」
他皺眉向柳聞鶯:「我已經囑咐了郎中,之后你就在京郊的醫館養病吧。」
說完,他轉避開柳聞鶯不舍的目,徑直離開。
我坐到床邊,輕輕舀碗里的藥。
趙朔一走,柳聞鶯就像換了一副面孔。
那種又可憐的模樣消失不見,上下打量我,笑道:「據說夫人容如玉,但我今日見了,覺得不過如此。
「那襲水紅羅穿在上,你覺得我和你,誰更?」
我無視的挑釁,淡淡道:「我無需與你相比,柳姑娘,我并不以侍人。」
柳聞鶯呼吸一滯,但隨即,笑了出來。
「夫人高風亮節,聞鶯佩服。
「可惜了,世間的男子,的就是。」
我打量著,貌似在病中不加妝飾,但事實上,無論是鬢角的碎發、眼角的紅痕,每個細節都是心設計過的。
的確如西子捧心,是個我見猶憐的病人。
「柳姑娘的確,倘若不好好喝藥,這可存不住。」
我來兩個心腹侍,一左一右摁住,將藥灌進了的口中。
柳聞鶯被我灌得連連嗆咳,黑的藥淋了一。
用帶著恨意的眼神瞧著我。
「蘇芷音,你等著吧。
「侯爺心里的人,始終是我。」
06.
夜晚,無星無月。
柳聞鶯被趙朔派人送去了京郊醫館。
他來我房里,一青的家常錦袍,卻因他氣度翩然,被穿出了如竹如玉的味道。
我瞧著他英俊的容,心里卻只覺得難過。
倘若我從未過趙朔,也就罷了。
可恰恰相反。
隨父親來京時,我曾參加了公子小姐們的馬球會,馬場之上,我的馬突然驚狂奔,眾人無不慌躲避。
只有趙朔孤上前,最終強行拉住了籠頭。
他把嚇壞的我從馬上扶下來,笑容如清風霽月:「在下趙朔。」
永樂侯府的獨子,清貴無比的小侯爺。
本以為緣分止步于此,哪知幾年后,我在江南的家中,得知他親自來求娶我。
父母都很滿意,趙朔一表人才、份尊貴,更別提永樂侯府家風清正,不許納妾。
于是家人與我,都對這樁婚事極為放心。
就是太放心了,所以導致我們竟沒托人去京城打探打探趙朔的過往。
此刻,趙朔來到我邊,從后環住我。
「芷音。」他輕聲喚,「不高興了麼?」
「不高興就罰我。」
我苦笑:「皇上罰你都要三思,我怎麼敢。」
「皇上罰不了的事,我夫人可以罰。」趙朔在我耳邊呵氣,「夫人說說,想怎麼罰?」
我心里很。
無數念頭在腔撞。
我既想推開趙朔,告訴他不忠之人不配得到我的慕。
又想抱他,對他說我們已經拜過天地高堂,說好了一生一世一雙人。
窗外,烏云布的夜空終于下起了暴雨。
風雨聲大作,其間有小貓的嗚咽聲。
片刻后,我聽到侍慌的聲音:「柳姑娘,你不能進去……」
趙朔的臉變了。
他沖進雨里,音冰冷:「柳聞鶯,我夫人的院子,豈是你能擅的?
「我已經說過,你我不必再見面,你不要一而再,再而三……」
趙朔說到一半,突然愣住了。
因為他看清了,傾盆暴雨中,渾的柳聞鶯摟著一只小貓,用護住它。
「鶯兒……鶯兒也不想再給侯爺添麻煩了。」
輕聲道,渾因為冷了而打著哆嗦。
「但這只小貓跑進府了,它是侯爺送給我的最后一樣禮,我怕它出事,只好厚無恥地求門房讓我進來。
「侯爺,它大概是想你了……」柳聞鶯抱著小貓,抬起頭看向趙朔。
想要站起來,把小貓送進趙朔懷里。
然而腳步虛浮,剛起就摔坐在地,用盡全力再次站起來,抱著小貓:「侯爺……」
柳聞鶯搖搖墜,眼看一句話說不完就要朝后倒下。
趙朔終于抑制不住,他上前一步,將渾的柳聞鶯一把攬進懷里。
柳聞鶯虛弱地伏在趙朔懷里,抬眸向我。
隔著雨幕,我們對視。
的眼中有恨意,也有得意。
恨我搶了的趙朔。
得意又搶了回去。
雨聲很大。
然而我的腔,卻像是突然安靜了下來。
其他的念頭紛紛消失,只剩下一種選擇。
我拋下這對雨中相擁的苦命鴛鴦,轉徑直向后門走去。
「備轎,去太后宮里。」
07.
我的轎子從后門而出,然而還未走出半里,一匹黑駿馬就從背后追上,擋在面前。
馬上的人跳下來,徑直來到轎子前,一把
掀開簾子。
一道閃電劃過夜空,照亮了他的臉——
趙朔渾,雨水順著他的鬢角流下來。
他黑沉沉的眼睛向我,語氣比平時都冷:「芷音,你去做什麼?」
我回視他,一字一頓道:「請、旨、和、離。」
這四個字一出口,我清晰地看到趙朔的眼中過一慌。
「芷音,此事不可兒戲。」
「沒有兒戲。」我沉聲道。
「蘇芷音!」趙朔驟然發火了。
「你是我明正娶的妻子,一生一世都是,和離這種話,我不想從你口中聽到第二次。」
他對著轎夫吼道:「回府!」
轎夫愣了愣,一時間沒。
「夫人鬧脾氣,你們也跟著鬧嗎?」趙朔揚起馬鞭,甩在轎夫上,「回府!」
轎夫到底還是怕他,扭轉了方向。
心頭的絕仿佛要溢出來,我推開趙朔,要從轎子上跳下去。
他一把拽住我,將我拉回到懷里,我想掙扎,卻被他死死地錮住。
冰冷的、帶著雨水氣息的吻落到我上,封住了我的喊。
我推不開他,只能用牙狠狠咬上去,腥味彌漫開來,然而趙朔竟然不躲,半晌,他松開了我,了下上的。
「沒事,芷音。」他的聲音低沉溫,「我知道你生氣。
「怎麼罰我都可以,罰完了,跟我回去。」
我被趙朔強行帶回了府。
他把我從轎子上扛下來,雨夜淹沒了我的喊,我被一路帶著穿過院子。
那院子里本來遍植花草,我剛嫁進來時,趙朔知道我喜歡花,于是親手一株株栽種。
然而暴雨之中,所有的花朵都從頭跌落,只留一地殘破的深紅。
我被趙朔扛進臥房的大床上,他想要吻我,我直接砸碎了床頭的青瓷花瓶。
瓷片被我在手里,對準他,因為得太用力,我的手被割破了,暗紅的順著雪白的瓷片流下來,看上去目驚心。
「別過來。」我啞著嗓子道。
趙朔仍想上前:「芷音……」
他不怕。
于是我將瓷片橫到自己頸前:「再上前一步,我真做得出。」
趙朔的腳步停住了。
他后退一步:「你別傷了自己,我們明日再談。」
「芷音。」趙朔離開房間時,低低地喚我的名字,「結發為夫妻,恩兩不疑——這是新婚那日我的誓詞,我絕不會違背它。」
也許是我看錯了,趙朔的眼中竟有依稀的淚意。
可我累了,不想深究。
「滾。」
趙朔離開了。
我一個人被留在房中,最后握著瓷片,昏昏沉沉地睡著了。
醒來時,割破的手已經被包扎好,房間里所有的尖銳全被收了起來。
門外依稀晃著人影,是趙朔的家將,他們將整個臥房圍了起來。
我支起子,立刻覺得頭痛裂,渾像灌了鉛水,整個人又倒回了床上。
外面的丫鬟聽到了靜,連忙進來。
「夫人昨夜淋了雨,病了。」的手中那這藥碗,「侯爺已經郎中來看過了,親自盯著奴婢熬了藥,又叮囑了奴婢好多照顧夫人的細節。
「侯爺真是極了夫人。」
我看著丫鬟的在我面前一張一合,只覺得疲憊。
「玉書呢?」我推開丫鬟送到我邊的藥,「還有玉畫和玉琴,們來服侍我。」
這些從江南跟著我陪嫁過來的姑娘,是我在這侯府中真正的自己人,然而此時們都不在,侍奉我的是趙朔邊的丫鬟。
丫鬟微微一滯,不知如何作答間,趙朔走了進來。
「們都被安置得很好。」
心頭郁氣翻涌,我咬:「趙朔,們也都被你起來了,是不是?」
趙朔沒有回答我,他從丫鬟手中接過藥碗。
丫鬟識趣地離開,屋中只剩下我們兩個。
「我沒有苛待們,只是不讓們出院子罷了。」趙朔舀著碗里的藥,「我怕們去太后宮里胡說八道,攪是非。」
我幾乎快要氣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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