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玄說,在遇到我之前,他原本覺得,此生就這樣了。
安于當一個奴隸,洗馬喂馬,砍柴生火,不知哪一天沖撞了主上,便命如草芥地早早死去。
是我讓他有了不安分的心。
是我讓他覺得,人世仍有讓人眷的地方。
也許這就是為什麼我背叛他之后,他這麼恨我。
……
從回憶中醒來時,我對上了謝玄那雙黑沉沉的眼睛。
我輕聲說:「侯爺,你放過我吧。」
耳邊沉默了很久。
隨即,謝玄清冷的聲線響起:「娘娘,我放過你,誰又能放過我呢?」
他盯著我,目帶著深不見底的恨:
「是你當初對我說,飛燕舞只跳給心上人看。
「是你當初對我說,要跟我逃去天涯海角,一生一世一雙人。」
是,這些都是我說的。
然而在私奔之夜把謝玄一個人扔在渡口的人也是我。
我轉進宮,托心腹婢告訴謝玄:
「沈家嫡,從來都是要做皇妃的。
「你不過是因為長得好看,被大小姐當作了一點消遣。」
謝玄掐住我的下,手指幾乎要陷進去:
「我們還相約,誰違了誓,誰便五俱焚、吐早亡……」
謝玄說著,卻突然停住了。
因為有暗紅的,緩緩流淌到了他的手上。
是從我口中流出的。
含著,我輕輕笑了:
「侯爺,剛剛那杯毒酒,我趁你不注意的時候喝了一口。」
我以為,謝玄會高興的。
高興我應了自己的誓言,負心者終于吐早亡。
然而……
泰山崩于前而不變的威武侯,突然慌了。
05.
我墜了深黑的夢里,夢里都是舊事。
其實我和謝玄的開始,他就是恨我的。
那時候他剛進沈府,還是個半大的孩子,負責清洗遇春堂的地板。
遇春堂是沈家大小姐沈若瑤每天練舞的地方。
為了迎接大小姐的到來,地面必須一塵不染,于是謝玄每日天不亮就要起床,趴在地上一遍遍洗。
冬天里,他的手指被冷水泡得又紅又腫,凍瘡連一片。
而他甚至連大小姐長什麼樣都不知道,因為來時,他必須跪下來行禮。
視線所及之,只有一片天水青的裾。
有一次,大小姐學舞時摔了一跤,明明只是個意外,但管家非說是他將地板洗得太,于是狠狠打了他一頓。
那頓毒打幾乎要了他半條命,板子重重落在他的背上時,謝玄咬著牙,心里都是對那位大小姐的恨。
高貴又弱,了一跤后便被仆婦和母抱走涂藥了,完全不知地獄之中,有人在為此罪。
可有一天,那片天水青的裾在經過他時,終于停下了:
「呀,你的手在流。」
他終于聽到了那個大小姐的聲音,輕輕的,的,像一片羽:
「快找郎中為他醫治呀。」
仆婦的聲音隨即響起,是在解釋——他份卑微,不配請郎中來上藥。
于是大小姐便被仆婦帶著離開了。
高高在上之人,怎會憐憫螻蟻。
謝玄自嘲地想。
可當晚,穿著小廝的服,翻墻進了他的屋子。
「噓,別出聲!」說,「嬤嬤們發現的話我就慘了。
「我來給你涂藥,上次我在遇春堂摔破了,母就是為我涂的這種藥。」
他下意識地想手,被攥住了:
「別躲,很快就不疼了。」
他整個人僵住了。
八歲府,多年來,人們嫌他骯臟卑賤,從沒有人握住過他的手。
是第一個。
他怔怔地看著把藥膏涂在自己的傷口上,晨中,低垂眼簾,依舊是的天水青。
如果一直行走在黑夜里,習慣了倒也就好了。
可為什麼……偏偏要讓他遇見月亮。
……
我睜開了雙眼。
屋是草藥苦的芬芳,謝玄守在床頭。
他大概是倦極了,鎧甲都沒,靠在床邊,閉著眼睛,上是硝煙和的味道。
我一,他立刻醒了過來。
「你昏迷了整整二十日。」他淡淡道,「如果不是歐先生醫高明,你已經死了。」
我不知該以何種表面對,只是木然。
「我給你的酒是沒有毒的,但你病得嚴重,所以才會嘔。」
謝玄拿起溫在爐子上的湯藥,「趁著駐扎在樊城的這段時間,你先把子調養好。」
他將瓷勺遞到我的邊,我咬牙關,偏頭避開。
「謝玄。」我低聲問,「皇上知道
我還活著嗎?」
謝玄的神驟然冷了下來。
他對皇帝有著切齒的恨意。
當年,是他下旨,屠了謝府上下幾百人。
而我已然給他的仇人當了七年的妃子。
「他們都以為你死了。」良久,謝玄才沉聲道,「從此以后,你只跟著我。」
「謝玄!」我聲音都抖了,「你想謀反麼?!」他看著我,黑沉沉的眼睛帶著,角出一個淡淡的笑。
「是啊。」他笑著說,「我當然想。」
……
謝玄把我囚在了這座小屋中。
他的親兵在外面把持,我翅難逃。
謝玄每個晚上都會過來,有時候上帶著傷,羌國最前列的輕騎兵已經到了樊城,城外每天都有作戰。
我不讓他,他也不強求,安安靜靜地在我旁邊待一會兒,然后就重新披甲離開,去城墻上檢查巡防。
歐先生偶爾也會來看我。
他是謝玄的師父,一個枯瘦如木柴、眼神卻無比明亮的老人。
從謝玄還是一個副將時,這位歐先生便是他的幕僚,他份神,背后似有說不清道不明的勢力與人脈,靠著他的輔佐,謝玄在短短七年,了雄踞一方的威武侯。
歐先生告訴我,謝玄和皇帝之間的關系越來越繃。
簡而言之——離謀反只剩最后一步。
我靜靜地聽著,歐先生打量著我的神:
「娘娘似乎并不覺得驚訝。」
我的確不驚訝。
謝玄遲早要走出這一步的。
沒有人比我更知道,他有多麼恨皇帝。
「那娘娘勢必知道,開弓沒有回頭箭,反旗一旦舉起,往前便是千秋霸業,往后便是死無葬之地。」
歐先生為我熬好了藥,留下意味深長的一句話,「如果謀反,侯爺必須借助大理國的兵力。」
他沒有再多說。
然而我明白了。
……
過窗戶,我可以向外面。
近日幾個親兵臉上都帶著喜,遠有婆子進進出出,討論著嫁和冠。
當晚,謝玄來看我:
「我和段珠要親了。」
他盯著我的臉,試圖從我的臉上找到什麼。
然而我回應他的只有木然。
「沈知瑤!」謝玄突然怒了,「只要你一句話,我就可以放棄婚約。
「我謝玄最出名的戰役便是以勝多,我不信非要依靠大理國才能奪得天下。」
他咬著牙,黑沉沉的眼睛盯著我:
「沈知瑤,你給我句話。」
漫長的沉默。
良久,我回眸向他。
那一瞬,我看到了謝玄眼中涌起的無限希冀。
「謝玄……」我輕聲道,
「我懷孕了,是皇帝的。」
夜中唯一的火種熄滅了,謝玄看著我,整個人像被凍住了一般。
06.
烏黑的藥放到了我面前。
是胎藥。
我嗅了嗅,輕聲嘆口氣:「好苦。」
謝玄背對著我,他沒有穿鎧甲,過窗戶照在他上,我發現他瘦了許多許多。
歐先生為我診了脈,告訴謝玄,這個孩子大概是兩個月大。
那時候謝玄還沒有來救駕。
也就是說,孩子只會是皇帝的。
「喝了它。」謝玄低聲道,「我們還會有自己的孩子。」
我笑了笑。
從告訴謝玄這個消息起,我就料到了這個結局。
我拿起藥碗。
「你先出去,好嗎?」我輕聲道,「我不想被你瞧見難看的樣子。」
謝玄的背影一凜,他沒有說話,靜靜地出去了。
他站在院子里,永遠得筆直的腰桿,此刻看上去卻無比疲憊。
七年前,他也是站在院子里,為我守夜。
這并不是什麼好差事,因為謝玄的戴罪之,按照規矩,他進我的院子,需要從長廊起,一步一跪,膝行進院子。
那是對尊嚴的巨大折辱,然而他每晚都來,只因他守在外面時,我能安心地睡個好覺。
婢們都睡下后,我心疼地去看他跪紫的膝蓋。
他卻只是輕描淡寫地笑笑:
「大小姐,來你邊的路,每次都是這麼難。「但再難,也還是要來。」
我舉起裝著落胎藥的碗。
……
謝玄突然返沖了進來。
他一把抓住我的手。
「停下,瑤瑤,我你停下。」
我第一次聽到他清冷的聲音如此失控,
「是皇帝的兒子也沒關系,我養,你停下……」
上一世,她捨生忘死的付出,卻換來他無情的背叛,涅槃重生,恨意滔天,何當歸明誓"世間辱我者,你且看我!"早非昔日小綿羊的何當歸,扮豬吃虎,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當陰謀對上計策,且看誰技高一籌!
馮玉貞爹孃不疼,丈夫早逝,唯唯諾諾、逆來順受過了一輩子,在個性冷淡的小叔子問她願不願意跟他住的時候,也因爲怯懦拒絕了。 在崔氏老宅寄人籬下,被任勞任怨使喚七八年,卻被他們污衊不守婦道,捆住手腳沉了塘。 死後才得知原來他們都活在話本里,而話本里的主角正是她的小叔子,崔淨空。 崔淨空外表光風霽月,實則多智近妖,本性暴虐恣睢,是個徹頭徹尾的僞君子。 沒人會預料到,自第二次科舉下場後他連中三元,一朝金榜題名,步步高昇,而立之年便登堂拜相,位極人臣。 在其權傾朝野十餘年間,崔淨空徇私枉法,大肆追捕清流,滿朝文武噤若寒蟬,時人私下無不唾其爲“奸相”。 馮玉貞再睜開眼,卻發現自己居然回到了夫君的喪禮上。 此時的崔淨空尚還衣衫破舊,只是個秀才。他面無波瀾,眼珠黑沉,像是攝人心魄的黑珍珠,還看不出日後的嗜血本性,啓脣正問她:“不知嫂嫂可願隨我而居?” 這一回,馮玉貞攥緊了袖口,咬脣點了點頭。 後來在數不清的春情浮動、無力招架的時刻,她都無比悔恨這個無異於引狼入室的決定。 對方步步緊逼,而她退無可退,哪怕逃出萬水千山也無法擺脫他的桎梏,最後只能任由他饜足地全數佔有。 崔淨空是個缺乏情感、感受不到喜怒哀樂的怪物。 讀書也好、爲官也罷,對他而言,一切難關都輕鬆地宛若飲水吃飯,所有的變數無不在掌控之內,所以他漠視生死,只貪圖嗜血的快感。 除了當他理所應當地以爲寡嫂會乖乖等在家裏,待他高中狀元后順理成章地接她去京城成親—— 然後,她逃跑了。 這是頭一次,崔淨空嚐到了痛苦的滋味。 怯懦、弱小的寡嫂,同絕大多數世人一般別無二致,愚昧不堪的貞娘,卻最終成了一條拴在他脖頸上的繩子。 她輕輕扯一下,崔淨空就只能俯首稱臣。
姜家嬌女生得如花似玉,性子溫軟乖巧。 任誰瞧了心尖兒都不自覺化軟,和她說話都帶起幾分柔意。 除了沈度。 沈度對姜雲姝的厭惡毫不掩飾。 他冷眼相待幾近絕情,時常把人欺負得淚眼婆娑。 豈料,這兩人最終竟會結爲夫妻。 衆人皆以爲,姜雲姝嫁進沈家的日子不會好過,要被欺負得更慘了。 然而婚後,姜雲姝卻是越發滋潤,光彩照人,不見半分被欺負的可憐模樣。 反倒是沈度,逐漸變得情緒古怪,反覆無常。 有人說,某次他去到沈度的書房中求他辦事。 剛說了沒兩句,原本看着心情不錯的沈度瞬間發怒。 沈度陰沉着臉,啞聲呵斥:“聽不懂嗎,出去!” 他們倉惶逃離,完全不知沈度爲何突然紅着耳尖發了大火。 他們也更不會知曉,在他們離去後,沈度粗魯地從桌案下擡起了那張躲藏的俏臉。 粗糲的指腹毫不憐惜地揉弄她水潤的雙脣。 沈度氣息不勻,咬牙切齒:“好玩嗎,玩夠了嗎?” * 沈度順風順水的人生中從未遇見過姜雲姝這麼荒唐的女子。 他拿她完全沒有辦法。 更控制不住自己逐漸淪陷在她的溫柔鄉中。 直到那日。 姜雲姝柔嫩的指尖輕撫過他背上一道陳年舊傷,低喃着:“還好那時在暗巷有你救了我,當時一定很疼吧。” 沈度背脊一僵,頓時瞳孔震顫。 他很清楚,自己從未在什麼暗巷中救過人。 而那道傷,是他隨軍出征那年,在戰場上留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