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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 第 10 節 嘉瑤

一聲清脆的瓷碎裂聲,是父皇手中的茶盞掉在了地上。

他看著我,我也看著他。

時至今日,事實已經無比明顯。

我不明白父皇為什麼就是不肯信。

明明他對母妃那樣惡劣,母妃死了,對他也不過是無足輕重的一件事。

我看著父皇的臉,他的確是世間有的英俊之人,若非如此,恐怕當年也不足以迷我母妃的心。

可現如今,這張臉蒼白憔悴,眼窩深陷,再無一當年的風采

良久,父皇站起來。

他低低地、固執地說:

「疏不會死的。」

只有我們兩個人,太監和宮都守在遠,我聽著他執拗地重復道:「疏不會死的,好日子馬上就要來了,會等著朕的。」

說完,父皇轉離去,那襲龍袍依舊明黃絢爛,但被它覆蓋的脊背卻佝僂了下去。

其實父皇仍是個年輕的帝王,但這一瞬間,我覺得他突然老了。

09

我被關到第十六日時,父皇邊的太監突然來找我,將我帶到了書房。

那里只有兩個人,父皇,和一個白發道士。

父皇那道士「帝師」。

先帝在位時,帝師曾是欽天監的監正,那時候的太子還是父皇的哥哥,父皇則在一眾皇子中非嫡非長,并不起眼。

但帝師極為看好父皇,親自授他課業。

最后,帝師告訴父皇,他之所以認定父皇必有大,是因為夜觀星象,察了星命。

原本的父皇并不帝王之相,但有一顆星子從北方離軌跡而來,環繞在父皇所代表的星軌旁。

「會有奇人從異世而來,輔佐殿下執掌江山。」帝師將這個消息告知父皇的第二個月,我母親便出現了。

起初的份是一個普通宮,無父無母,來歷不明。

但偏偏又通曉許多這個世界所沒有的知識,讓人不得不相信,的確來自異世。

此后的十余年,我母親果然輔佐父皇登基,而帝師辭退了在朝堂的職務,在山林深的道觀修仙,再也不問政事。

如今,父皇不遠萬里地將他請了回來。

目的只有一個——讓帝師測算我母妃的下落。

帝師推多次,說自己如今老眼昏花,已經難以算準,最終,耐不住我父皇一再要求,帝師勉為其難地答應了。

他擺下觀星陣,但陣中必須有一名被測算之人的脈至親在。

于是父皇將我帶了過去。

我站在陣中,看著那白發道士于觀星臺上作法,狂風大作,袂飄飛。

最終,風止住了。

帝師從觀星臺上緩步而下,來到父皇的面前。

「此星十余年來一直守在皇上側,按照星軌,它原本有多次時機都該離皇上,但自始至終都仍然追隨,可見此人對皇上深意重,寧可與世間大道相違背,也不肯與皇上分離。」

我清晰地看到,父皇的眼睛潤了。

現在……已經離朕的星軌了嗎?」

帝師搖了搖頭:「這一說法,并不正確。」

父皇的眼中浮現出了無盡的希冀:「……」

但帝師的下一句話,讓父皇如墜冰窟。

「這顆星子,懸于天空時,始終沒有離皇上的星軌,但現在,它已經隕落了。」

父皇如遭雷擊,怔在原地。

「也就是說,此人已在這世上死魂滅,不復存在。」帝師長長作揖,「請皇上節哀。」夜如墨,父皇的影佇立在觀星臺下,就像是無邊的黑暗要將他吞噬。

他沒有對帝師說任何話,只是轉,一步一踉蹌地離開。

走出十幾步后,他驟然仰面倒下,口中噴如注。

「皇上!!!」

10

父皇昏迷了很久。

太醫們圍在養心殿,熬了一宿又一宿,流水般的參湯灌進去,終于堪堪吊住了他的一口氣。

我被他邊的大太監帶著,守在宮外。

大太監是知道父皇最多的人,他我的頭,用極輕的聲音對我說:「嘉瑤,其實你父皇這輩子最的人,就是你母妃。」我表面乖巧地笑了笑。

心里卻冷得像冰。

如果大太監說的是真的,那帝王的,當真是世上最無用的東西。

幾個時辰后,父皇終于醒了。

太監將我送了進去,他說:「這個時候,只有公主才能安皇上。」

我坐在床邊,守著父皇,思緒漫無目的地飄著,想起了許多過去的事。

在我很小的時候,生了病,爹爹就會像這樣,守在我的床頭。

母妃會心疼他:「有太醫照顧,陛下先去睡一會兒吧,不必這麼勞。」

爹爹會笑著搖頭,掐掐我燒得滾燙的小臉:「有爹爹陪著嘉瑤,病氣才去得快。」

后來,我在冷宮中病了,也希父皇能來看看我,像過去那樣守在我床頭,哄我吃藥,喂我熱粥。

但是沒有,一次也沒有。

每次生病醒來,我都只能看到母妃熬了一宿的疲憊容要耗盡全部的心力與自尊,反復地哀求甚至下跪,才能在門口的侍衛那里,為我求來一點救命的藥。

父皇并不知道我在想什麼,他轉過頭來,在昏暗的線中打量我的臉。

「嘉瑤,你生得真是像疏

。」他輕輕地嘆。

我垂眸,乖順道:「母妃已經走了,若嘉瑤能讓父皇時常念著,那麼母妃九泉之下,也會高興的。」

父皇閉上眼睛,眼淚順著面頰流下,打了他的頭發。

我這才發現,幾乎是一夜之間,他的鬢角全白了。

「給太后下毒的人,是朕。」

很突兀的一句話。

但我聽懂了。

一層麻麻的皮疙瘩,從我的背后炸了起來。

當年太后中毒,不久后便衰弱而亡,所有證據指向母妃,所以母妃才被囚于冷宮。

這麼多年來,我問過母妃無數次,知不知道真兇究竟是誰,母妃都淡笑著搖頭,說也無從得知。

我懷疑過嫉妒母親的嬪妃,懷疑過要為兒進宮鋪路的孟家,懷疑過與母親有舊仇的政敵。

唯獨沒有懷疑過父皇。

但如今,我想……母妃應當是早就知道了。

否則不會那樣的,心如死灰。

「疏當年惹了太多人的忌憚,朕年輕時不懂事,又給了你們母太多寵……」

「想殺疏的人太多了,朕關進冷宮,派侍衛在外面不停地守著,不是為了阻止你們逃出來,而是為了防著外面的人對你們下手。」

「孟家是三朝元老,安住了孟氏,便是安住了那個把持朝政的宰相父親,和兩個手握軍功的哥哥……若是朕真的封疏為皇后,孟家絕對不會放過……為何就不明白朕的苦衷?」

我沉默。

心頭一半猶如滾水在燒,另一半又猶如被置于冰窟。

良久,我強行平息下的冰與火。

臉上出一個婉哀切的淺笑,眼淚懸掛于睫,我輕聲道:「母妃,當然明白父皇的苦衷,而也從未怨過父皇。」

如同得到救贖一般,父皇猛地轉頭向我。

「父皇可愿意與嘉瑤一起,再回到母妃生前所居的地方看一看?」

11

冷宮中,只有我和父皇兩個人,大太監守在門外,確保不會走風聲。

我將屋的東西,一樣一樣拿給父皇看。

「這是母妃生前所用的碗,每次吃飯前,都會向上天祈禱,希父皇進膳時可以多用一些。說,父皇脾胃不好,又常常因公務忘了吃飯,如今不能在旁邊時時提醒,心里總是擔心。」

父皇看著我手中的碗,那是一個瓷海碗,碗沿布滿缺口,有著洗不干凈的油漬和霉斑,即使已經被我用清水洗了又洗,還是散發出一難聞的味道。

只需要看看這個碗,就能知道,母妃平時吃的是多麼劣質的食

而即便這樣,還在念著錦玉食的父皇,有沒有按時進膳。

父皇捂住口,像是已經承不住那里撕裂般的痛楚。

「為何……為何會這樣?」他喃喃,「我明明囑咐過下面,吃穿用度上,還是林妃……」

我搖頭,凄然苦笑:「進冷宮的最初,我們的確還能吃上正常的飯食,但自從孟氏掌了協理六宮之權,說國庫張,宮中吃穿用度一概削減,我們便沒了吃食,沒了炭火,甚至我和母妃生病時,連藥都沒有。」

父皇渾抖,幾乎不能站穩:「孟氏……」

我像是看不見他的神,自顧自地拿起放于角落的針線。

「生活雖苦,但母妃并未荒廢在這里的時不擅紅,但還是想繡完這幅萬里江山圖,說自己在冷宮中沒有什麼能做的,唯有用這種方式為父皇祈福。」

父皇失聲道:「為何我從未見過疏的繡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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