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若是覺得好,我就去跟二叔母——」
凌肅的視線在我臉上一頓。
「嗯,一切但憑嫂嫂做主。」
我立刻渾僵,看著凌肅轉離去的背影,幾乎沒法挪腳步。
他答應了,他想娶溫雅珺。
我早該知道的,如果他心里還有我,又為何藏份三年,從不與我相認。
我跌坐在地,失聲痛哭,凌肅沒有回頭。
我失魂落魄地回到房里,第二天就發起了高燒,翡翠急得不行,派人送信回我娘家。
溫雅珺來看我。
坐在床邊,握著我的手,我燒得神志不清,
喊著凌澤的名字。
溫雅珺一臉羨慕。
「嫂嫂和凌澤哥哥真好,若是往后我和肅哥哥有你們的一半,我便知足了。」
說完立刻手捂住,心虛地左右看了看。
「我把嫂嫂當姐姐一般看待呢,嫂嫂可不能笑話我。」
我清醒過來,掙扎著坐起。
「他答應這樁婚事了?」
溫雅珺害地點點頭。
「嗯,我嬸嬸昨兒才告訴我的。」
神,笑得一臉幸福,我木然地看著,竟不知該作何反應。
很久以后,我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恭喜啊。」
12
我病了兩日,翡翠滿臉激地告訴我,收到我娘家的信了,說我兄長數日后便能抵京,到時候我們就可以回揚州了。
揚州離金陵城距離說近不近,說遠不遠,若是順風順水,船行三日便到了。
凌肅也收到了消息,特意命下人打掃出一間院子。
「子軒兄難得進京,這次可以留他多住幾日。」
他今日休沐,剛晨練完,臉上是亮晶晶的汗珠,自寶藍的發帶上滴落,更襯得面如冠玉,目若朗星。
我心中凄苦一片。
這幾日躺在床上,原本我以為自己已經想通了。
就當凌澤死了,死在三年前,從他假裝自己是凌肅那一天起,他就不再是我的夫君了。
可看著他長玉立地站在我面前,我心底還是涌現出最后一不甘。
「我兄長這一趟,是來接我回去的。」
我站起,一步一步走到凌肅面前,直視著他的眼睛。
「這幾年在凌府,多謝你的照應,這趟我回去,以后應當不會再見了。」
風吹起我的擺,我穿著一素白的月華,單薄纖瘦,這幾天大病初愈,臉上更是一都沒有,看起來應該很可憐吧,因為我看見了凌肅眼中的震。
「嫂嫂,你要走?」
「宛如嫂嫂要走,去哪里呀?肅哥哥,看你這滿的汗,吹了風當心著涼了。」
溫雅珺適時地出現,打斷了我們的對話。抬起手中的帕子,踮起腳尖去給凌肅汗。
我不想看見這幅畫面,立刻轉過了頭。
「肅哥哥,你今兒還想吃桂花糕嗎,我人去買。」
我僵著,勉強扯出一點笑臉。
「你們慢慢聊,我先回去了。」
13
本朝風氣不像之前那般嚴苛,子守寡之后,若是沒有留下子,是支持改嫁的,只需向夫家要一份文書,便能帶回所有嫁妝。
翡翠快活得像一只麻雀,一迭聲地讓人收拾嫁妝,準備行李。
「這幾棵香紅也拔起來帶走,才不留給他們。」
「姑娘,這文書我都替你謄寫好了,等會你拿去給二爺簽個字就行。」
我點點頭,手接過那頁薄薄的紙張。
用過午膳,我在書房里找到了凌肅,我還記得剛嫁進凌家時,凌澤日日在書房待著,凌肅卻整日舞刀弄槍,從沒有看書的習慣。
這三年,凌肅卻時常來書房,這麼大的轉變,我怎麼就沒有發現呢。
算了,現在追究這些也毫無意義。
我子執拗,不是灑肆意之人,可事到如今,凌澤早已變心,我再留在凌府不過就是一個笑話。難道我往后日日看他和溫雅珺卿卿我我,子孫滿堂嗎?
我苦笑一聲,把手里的文書遞到凌肅面前。
凌肅一秒都沒有猶豫,提起湖筆,滿蘸濃墨。
他修長白皙的手筆端,面冷淡。
「也好,你才二十歲,這幾年是凌家耽誤你了。」
上說得輕松,可他手背上青筋鼓起,那筆在他手中懸了許久,都沒落下去。
直到那團墨滴落下來,在紙張上氤氳一大團,將好好的一紙文書全給毀了。
凌肅長舒一口氣,擱下筆。
「我重新給你寫一份。」
「嗯,在我兄長來那日于我就行。」
我不敢再看他的臉,怕自己好不容易鼓起的決心就此坍塌。
14
兄長來得比預計的更早,我還未來得及去碼頭,他已經帶著仆從進了凌府。
「小如,看我把誰帶來了。」
我走出房門,看見兄長旁邊那道宇軒昂的影,有一瞬間的恍惚。
是他,季浩然。
我同季浩然青梅竹馬,兩家大人好,他家宅子就在我們隔壁。季家是皇商,我及笄那年,季浩然接管了家業,整日忙忙碌碌,連我的婚宴都未參加,只給我送了一份極貴重的賀禮來。
我知道他也在金陵,卻不知在做什麼,忙這樣,三年來未曾見過一面。
「小宛如,包子臉都瘦沒了,果真好看不。」
季浩然走到我面前,忽然手了我的臉,勾著角,笑得一臉相。
我生氣地揮手拍他。
「不許我!」
現在又不是小時候,我都嫁人了,他這副樣子,實在不統。
我狠狠瞪他一眼,季浩然笑得更開心了。
「怎麼,在凌家連飯都吃不起碼?我一聲哥哥,等回了揚州,我日日人給你送燕窩漱口,保證把你這幾兩給補回來。」
我哥皺著眉頭,手了我的胳膊。
「浩然說得沒錯,瞧你瘦的,還是咱揚州的水土養人,明日就跟我回去。」
我哥說風就是雨的子,果真又立刻吩咐下去,許多行李還未拆開,便連夜運上了船。
院子里一團,我和季浩然站在旁邊看下人們忙忙碌碌地打包行李,兩個小廝抬出一只檀木箱子時,季浩然神變了一變。
他攔住小廝,打開那只雕刻繁復的檀木香,翻了片刻,臉沉了下來。
「小宛如,我送你的賀禮,你怎麼沒有用?」
我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都是些紅寶石綠瑪瑙的,我守寡之后又是熱孝,不適合這些東西。」
季浩然臉更黑了,冷哼一聲,站在旁邊不言語。
15
「好漂亮的紅寶頭面啊!」
溫雅珺不知什麼時候湊了上來,看著季浩然手里的檀木箱,兩眼放。
「嫂嫂,聽肅哥哥說你要回揚州了?
「怎麼這般倉促,這趟回去,不知下次要什麼時候才能見到你。過幾個月我同肅哥哥的婚禮,嫂嫂還來參加嗎?」
我臉一白。
「不來了吧,山高水遠的,你們婚期已經訂下了?」
溫雅珺捂著笑,眼睛一直盯著那個檀木箱子。
「嫂嫂該不會是舍不得送我們婚賀禮,這才急著跑回揚州吧?」
的暗示意味實在太過明顯,我不由得有些尷尬。
我張了張,剛想說話,肩膀上已經搭了一只手。
季浩然摟住我,眼含威脅,肩上的手用力收。
「林宛如,你敢把我送的東西轉贈給別人試試看!」
溫雅珺面上一紅,視線看向我肩頭。
「原來是季公子贈的,難怪嫂嫂看得這般張,嫂嫂同季公子的關系,可真是人羨慕呢。」
這句話說得不明不白,倒好像我同季浩然有什麼似的,我不悅地板起臉,季浩然卻笑了。
「嘖,你還有眼啊。」
季浩然摟著我的手更,我不悅地去推他,他哈哈大笑,在外人眼里,我們兩個倒像在打罵俏。
果然,溫雅珺曖昧地笑了,朝我后說道:
「肅哥哥,這下你可不用擔心嫂嫂了,嫂嫂急著回去,應當是早就做好打算了呢。」
我僵住,凌肅冷著臉走到我面前,遞給我一張文書。
「如此,便提前祝嫂嫂心想事了。」
16
凌家離碼頭不遠,第二日我想跟凌肅告別,下人卻說他一早便出門去公廨了。
我有點失落,又暗自松一口氣。
就這樣吧,三年的癡守,我自認對得起我們的,現在是人非,我也沒什麼好憾的。
帆船起航,我站在甲板上,看見兩旁悉的景逐漸后退,慢慢淡出我的視線,就此離開我的生活。
忽然,遠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那馬兒一直跑到河岸的盡頭,才猛地揚蹄止步。
凌肅端坐馬上,一鎧甲森然,面無表地看著我。
他到底還是來了。
我們隔著濤濤的江面對視,白的水浪緩緩地從船邊開,一直涌到河岸,拍出幾朵碎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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