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遙盯著我的脖頸,頭了。
「沈清,你要不要跟我去廣東?」
「你知道嗎,南邊已經改革開放了,那邊允許做生意,不再是投機倒把了。我有個朋友準備在那開服裝廠,我過去一起干。」
陸遙灼熱的鼻息噴在我脖子上,我不自在地往后退了下。
10
「廣東?好遠啊,我最遠才去過鎮子上。」
陸遙湊得太近,我臉不知不覺就紅了。
「何況你去跟朋友開廠,我跟著去算什麼?」
陸遙又笑了,腔,低啞的笑聲回在狹小的空間里。
「不是說要還錢嗎,你去打工還我錢行不?南邊掙錢可比咱們這容易多了。」
打工?
我愣住,心里本能地閃過一懼怕和不安。我一個鄉下人,什麼都不會,去廣州能打什麼工呢。我拒絕了陸遙,陸遙滿臉失落,倒也沒有強求,關上門走了。
第二天一早,我剛出門,就看見潘娟帶著娘和幾個村里人,在院子門口探頭探腦地朝里頭看。
「看,我早就說了,這狐貍,迫不及待就跟陸遙睡一起了,八早好上了。」
「可真不要臉啊!」
幾個中年婦人嫌棄地看著我,我臉漲得通紅,陸遙正提著一袋早點晃晃悠悠地從外頭走來。
「都圍在我家門口干什麼?」
「陸遙,你在這一畝旱地上費個勁,
連個果子都結不出來,可不白費工夫?你既有那錢,村里的黃花閨還不是隨你挑?」
娟娘說完,其他人都哄笑起來,遠有更多的人過來看熱鬧,陸遙火了,開眾人把院子門一關。
「沈清,你別聽們瞎說。」
我抿著,淚珠在眼眶中打轉。
「陸遙,我跟你去廣東。」
我下定了決心,在村子里待著,每天聽這些閑言碎語,日子本過不下去。要是過幾天我爹娘知道了跑村子里來,只會鬧得更難看。
「真的?」
陸遙驚喜地看著我,激得想上來抱我一下,又怕嚇到我,他著拳頭揮了幾下,狹長深邃的眼瞇一條。
「沈清,外面的世界很大,你出去就知道了,什麼離婚生孩子的,都是小事。」
11
陸遙很快就買好了火車票,他把車票遞給我看的時候,我嚇了一跳。
「火車票咋要 20 塊錢?」
這個時候,大米兩一斤,豬才一塊錢一斤,潘明在供銷社工作,每個月的工資 25 塊,已經能養活一大家子人。
看著手中的車票,我又想起村里人說陸遙東西,不由得更加不安。
「陸遙,你到底是做什麼的?」
陸遙哭笑不得:「沈清,這錢我是問一個朋友借的。你別那麼看我,之前的三千塊,也是我賣命掙的,我路上會解釋給你聽。」
到現在,我已經沒什麼退路,只能跟陸遙去了廣州。
這是我第一次坐火車,我才知道,原來這位置,是那麼,人跟人都挨在一塊,我靠窗坐著,陸遙著我,靠著我的半邊子滾燙。
我心跳如鼓,全都不自在。
「你、你別靠我那麼近。」
我聲若蚊蠅,陸遙側頭看我一眼,卻瞥見一個白皙致的下,紅抿,上頭仿佛蒙著一層水霧。
陸遙吞吞口水,心中暗罵一聲。
「我、我去外頭氣。」
說完站起朝外走。
車廂里滿了人,他一走,立刻有人進來坐他的位置。是個中年大叔,一雙眼珠子不安分,盯著我看。
我急了。
「這位置有人坐的。」
大叔「嘿嘿」一笑:「他現在又不坐,等會來了我就讓開。」
我沒話說了,幸好陸遙很快就回來了,我可再不敢嫌他我了。
車子慢吞吞地在軌道上行駛,夏日的午后,我眼皮一眨一眨的,困意上涌。
陸遙坐直了,不聲往我的方向挨。
「困嗎,靠我肩頭睡一會?」
12
我想拒絕的,可今天為了趕火車起個大早,實在是太困了。
眼皮仿佛有千斤重,陸遙右邊挨著我,出左手把我的臉往他肩膀的方向了,低聲哄我。
「乖,睡一會吧。」
他的肩膀寬闊平展,我頭靠在上面,聞著陸遙上淡淡的皂角香味,很快就睡著了。
再醒過來時,天已經全黑了。
我不好意思地抬起頭,不敢去看陸遙的臉。陸遙站起,個懶腰。
「前頭到宜春了,車子會停二十分鐘,我去給你買晚飯。」
等陸遙一走,對面的大娘滿臉羨慕,嘖嘖稱奇。
「小兩口吧,你男人是真疼你,這幾個小時筆直坐著,都不一下,我瞧著都替他累得慌。到底是年輕人,腰好啊。」
旁邊另一個大娘捂著笑。
「咯咯咯,這板是真的好,小姑娘真有福氣。」
我結過婚的,自然知道們是什麼意思,頓時鬧了個大紅臉。
火車速度逐漸慢下來,前頭到了一個站點,兩邊有很多推著小推車賣吃食的攤子。
我打開車窗氣,晚風拂面,帶著夏日特有的熱氣和不遠食的陣陣香氣。我看見陸遙站在一輛推車前,背對著我,他個子很高,姿筆,站在一眾灰撲撲的人群當中,肩寬長,格外顯眼。
我忽然有點不敢看他,迅速收回了視線。
人的適應能力真是快,下午靠在陸遙肩頭時,我還紅著臉覺萬分不好意思。可坐了兩天火車,再后來一犯困,我就自覺地靠向陸遙的肩頭。
我稍微側了點頭看陸遙,他若無其事地看著手里的報紙,角卻咧到了耳朵,出一角尖尖的虎牙,看著傻里傻氣的。
不知道為什麼,覺他有點可。
我也跟著彎起角,閉上眼睛。
13
到了廣州站,有個年輕的胖子來接陸遙,他喊陸遙陸哥,親熱地喊我嫂子,爭著要幫我拿行李。
我看了眼陸遙,他沒解釋,我也不敢說話。等到了住的地方,我才覺到不對勁。
那個年代住的是筒子樓,胖子他爸單位里分下來的,來廣州淘金的人已經很多,不可能人人
住得起酒店,就有人把房子分隔一下,拿來出租。
胖子領我們到了一間朝南的隔間,房間不大,二十平左右,靠墻角擺著一張木板床,窗下放了張四方桌。
「走廊盡頭有公用的廁所和浴室,方便得很。」
「嫂子,今天也晚了,你們先休息,明天上來我家吃飯,我給你們接風。」
陸遙送胖子走,然后回到房間,把門關上。他盯著墻角那張床看,我立刻手捂住服領口。
「我、你、你別來啊。」
陸遙輕笑一聲。
「想啥呢,得你。」
「廣州這邊啥都貴,我睡地板,等你掙到能租房子的錢,我再搬走。」
陸遙把地板又了一遍,然后把被褥鋪到地上,我松口氣,拿著裳臉盆去浴室洗澡。
洗完回來飛快地溜到床上,拿被子把嚴嚴實實蓋起來。
過一會,陸遙回來了,著膀子,只穿著條長。寬肩窄腰,瘦的腰肢仿佛蘊藏著無窮的力量,想到火車上那兩個大娘調侃的話語,我瞬間漲紅了臉。
「這麼熱的天,你捂著也不嫌悶得慌。」
陸遙輕笑一聲,走到窗邊把窗子打開,一涼風吹進來,屋子里燥熱的氣息好像都退了幾分。
陸遙把被褥搬到窗邊,離我遠遠的,我放松下來,躺在床上盯著他的背影看。
「陸遙,你真是個好人。」
陸遙把雙手枕在腦后,苦笑一聲。
「我倒是想當壞人,怕人跑了。」
我不說話了,憤憤地瞪他一眼。
「你別再胡說八道了。」
14
舟車勞頓,我很快就睡著了,陸遙卻睡不踏實,躺在地上,烙餅子似的,翻來覆去。
夜很安靜,窗外如水的月灑進室,陸遙盯著我白的臉蛋看,看了片刻,懊惱地坐起,手了臉。
「我真是自討苦吃。」
陸遙站起,到角落里拿冷水洗了把臉。
第二天,胖子來接我們,他是個急子的人,已經找好了地方當廠房,一路上滔滔不絕地跟我們講他的宏圖大計。
以前做服的都是國營制廠,服樣式統一老土,胖子自己舅舅就是制廠的車間主任。現在廣州這邊有許多靠賣手表和收音機暴富的人,原本的服樣式明顯滿足不了當地的市場了。
胖子從廠子里拉了一幫人出來,他自己懂設計,讓陸遙去跑客戶,飛快地就把廠子開了起來。
陸遙讓我跟著胖子,先學紉制,再學設計打版,把各個崗位的活都了一遍。
我很快就適應了這樣忙碌的生活,只是我很不解,每剛在一個崗位悉,陸遙就把我換到下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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