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閔拉住我的手，盯著我臉上的幾道紅痕，濃眉皺。

「打你臉了？」

「兒子——兒子你總算回來了——

「你再不回來我要給這狐貍打死了，天下有這樣的人，不做早飯，還敢打婆婆。你馬上把這個喪門星趕出去，離婚，跟離婚！」

婆婆跌跌撞撞從樓上沖下來，拍著大，聲嘶力竭地喊，像個瘋婆子一樣。

我害怕地躲到陸閔后。

「老公，想吃牛

包子，紅豆薏米粥，三明治和蛋，我八點半還要去公司上班，這麼短的時間這麼多東西，我實在做不出來。」

陸閔不耐煩地扯了下領帶，瞪著他媽。

「又來了，我剛把嘉琪娶進門，你就搞這套是吧？

「一頓早飯而已，弄杯牛煮個蛋的事，你一定要搞這麼麻煩。三個人弄六七樣東西，你這不是作踐人嗎？」

婆婆連大也不拍了，吃驚地看著陸閔。

「我作踐人？我難道不是為了洋洋好，電視上都說了營養要全面，不然孩子長不高。當媽的給孩子多做幾樣早餐怎麼了，怎麼就算作踐人了？」

陸閔嗤笑一聲。

「得了吧，我小時候你給我做過一天早餐嗎？每天早上我自己起來煮面的，我不還是長這麼高？怎麼你現在一天天的，要求這麼多呢？」

說到小時候的事，婆婆頓時心虛了，脖子一，厲荏地喊道：「當初沈曼也是這樣做的！沈曼能做，憑啥不能做！」

6

提到沈曼，陸閔愣了一下。

沈曼當了十幾年家庭主婦，每天一日三餐變著花樣，早上天不亮就起床，準備滿滿一大桌子早飯，卻從來沒有一句怨言。

見他站在原地發呆，我抱住他的胳膊晃了兩下。

「老公，那怎麼能一樣呢，沈曼的工作就是伺候你們，我待會還要上班呢。今天沈總要過來談方案，你看我這臉，到時候怎麼見人啊！

「還有，你九點半的飛機，再晚要趕不及了，我和媽的事我們自己理，你先去忙吧。」

「還是你識大，老婆——等我回來給你買禮。」

陸閔親了我一下，走到旁邊茶幾上拿起護照，看婆婆一臉失落，他又不忍心。

「不過寶貝，外賣確實太臟了。這樣吧，你明天起早點做早飯，不用那麼復雜，簡單來幾樣就行。」

陸閔拿起護照匆忙要走，婆婆見狀，兩手一攤，坐到地上開始大哭。

「我是沒用了，你這沒良心的東西，娶了媳婦忘了娘，看我被打了你是一句話沒有，半點不向著我。

「我含辛茹苦養你長大，老了落得這個下場，我干脆找繩子上吊吧！」

我也不甘示弱地大哭起來。

「嗚嗚，媽，對不起，可是短短一個小時，那麼多東西我真的是做不出來啊。對不起——你打我我不應該跑的——老公——」

婆婆哭聲一收，憤怒地喊道：

「你這小婊子滿口噴糞，明明是你打我，我什麼時候打過你？

「你個裝模作樣的臭婊子！」

婆婆從地上爬起來，舉著手就要扇我，我躲到陸閔后，我逃追，圍著陸閔，秦王繞柱。

陸閔一個頭兩個大，手把我們兩隔開。

「媽，你太離譜了，當著我的面就打嘉琪。你怎麼能打人呢，別打了媽——」

婆婆氣得要發瘋。

「不是我打，剛才就是打我的，是先打我的啊！

「你看看我臉上這掌印！

「不信你問洋洋，對，問洋洋！」

7

洋洋坐在樓梯上，兩手托腮看熱鬧，見婆婆喊他，立馬一溜煙小跑下來。

「對，我都看見了，我作證！」

婆婆一把摟住洋洋。

「乖心肝，快告訴你爸，剛才是不是那賤人打了？

「你說啊，快說，說了帶你去游樂場玩！」

聽見游樂場，洋洋眼睛一亮，仰著頭，大聲告訴陸閔。

「對，我都看見了，就是嘉琪媽媽打的！」

陸閔原本一手護著我，聽見洋洋的話，他吃驚地把手放下。

「嘉琪，真的是你先打的我媽？」

婆婆得意洋洋。

「小孩子還能撒謊嗎！就是這個賤人打我，兒子，你馬上跟離婚！」

我無奈地聳聳肩。

「洋洋，你告訴爸爸，是不是先打的我？

「你老實說了，媽媽帶你去海洋館，還給你買你最想要的那個奧特曼。」

「奧特曼！」

洋洋眼中幾乎發出奧特曼一樣的，原地蹦起來。

「對，就是先手的，先打的嘉琪媽媽，嘉琪媽媽沒有還手！」

看見洋洋的反應，陸閔這才明白過來。他氣得一手拍著口，化咆哮帝。

「媽，你怎麼能公然用玩引小孩子撒謊呢？

「你到底在干嘛？那可是你親孫子，你怎麼能這樣做啊！」

婆婆已經快瘋了。

「啊——是周嘉琪，是用玩引洋洋撒謊，不是我啊！」

我苦笑一聲。

「媽，你在說什麼，洋洋是你從小帶大的，你們好。我

一個外人，他怎麼可能為了那麼點玩就陷害你呢。」

「對，洋洋不會為了玩撒謊害你。媽，你實在是太胡來了！」

陸閔一手著額頭。

「這一早上的，先是打嘉琪，又指示洋洋撒謊，你別發瘋了行不行啊？」

8

接連在我手里吃虧，婆婆嘔得快吐。梗著脖子，額角青筋起，徹底失去了理智。

「我呸，你以為你兒子是個什麼好東西！上回我推了沈曼一把，從樓梯上滾下來流了好多。

我給洋洋買了份炸，他就跟你作證是沈曼自己滾下來的！

「他連自己親媽都能出賣，我一個他有什麼不能賣！

「你個兔崽子，你快說，快告訴爸爸，是不是那個婊子打我的，告訴爸爸你撒謊了，快說啊！」

婆婆死死扯著洋洋的胳膊，模樣癲狂，洋洋被嚇到，掙扎著大哭起來。

「爸爸救我，爸爸救我——」

陸閔卻臉慘白，形搖晃了兩步，難以置信地看著婆婆。

「你剛剛說什麼，當初，是你推的沈曼？」

看著陸閔的神，我心中「咯噔」一下，暗道不好。

當初我和陸閔結緣，就是因為這件事。

我是四年前進的公司，那時候，陸閔和沈曼其實就已經不好了。他對沈曼有很多不滿，即使下班了，也不愿意回家，而是一個人坐在辦公室里發呆。

他不走，我自然也不敢下班，就留在辦公室里陪他，他偶爾會跟我吐槽幾句，說家里現在的氛圍讓他窒息。

我還記得那天天很冷，外面飄著雪花，辦公樓的燈幾乎全黑了，陸閔一個人坐在辦公桌后，悶頭喝啤酒。

「嘉琪，你說人為什麼會變得這麼快？」

陸閔晃著手中的啤酒，神恍惚。

「當初是多好的一個姑娘啊。

「大學時候，沈曼家境比我好，每次到食堂吃飯，會多打幾個菜，然后把都夾我碗里，說今天的不好吃，讓我幫吃掉。

「我大學畢業的助學貸款，幫我還了，還讓導師說是因為我畢業績優秀，學校給免除的。

「總是這麼善良，這麼包容，幫我的時候也小心翼翼地呵護我的自尊心。這麼好的沈曼，為什麼結婚后變這樣？」

9

陸閔用手撐著額頭，眼眶通紅。

「可能本來就看不起我媽吧，有時候我回到家里，我媽紅著眼眶看我，什麼都不說。

「我也不敢問，我和沈曼吃了這麼多苦，好不容易走到這一步。抱怨我在家時間，和我媽在教育孩子方面有點小矛盾，我都可以原諒。

「可是怎麼能這樣呢？怎麼能陷害我媽？那是我親媽啊，居然把電視劇里宮斗那一套，用在我媽上。

不止我媽，甚至冤枉六歲的兒子撒謊，當著我的面就想孩子改口。

我真的搞不懂，當初那個心地善良的好姑娘到底去哪了？」

陸閔狠狠拉住我的手腕。

「到底去哪了？」

「哎呀，陸總，你松手，你得我好疼啊——」

我嗔一聲，順勢跌坐在陸閔懷里。

接下去順其自然，我和陸閔在辦公桌上翻云覆雨，沈曼一個人孤零零地躺在醫院的病房里，給陸閔打了無數個電話。

電話鈴聲一聲接一聲，陸閔煩躁地把手機摔在地上，世界終于清靜下來。

我知道，我的機會終于來了。

那件事是陸閔心底的一刺，也是死他們的最后一稻草，讓他對沈曼的人品產生懷疑，繼而放大，生活里很多事就都了別有用心。

現在被他知道了，沈曼是冤枉的，那陸閔，該不會后悔回頭去找沈曼吧？

我不安地握住陸閔的手。

「老公，你先去趕飛機吧，再晚要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