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鬧得謝遲當值時一直在想餃子。

陛下要他到含元殿當值，是因為這天晚上含元殿有宮宴，也就是說要當晚值。他從前沒當過晚值，這會兒往殿外一站才真正知道晚值比早值要苦多。

真冷啊……這會兒給他碗餃子湯他都高興。

而含元殿之中，觥籌錯，歌舞昇平。

過年不論對皇家還是民間而言，都太要了，即便邊關起了戰事，宮裡該賀也還得賀，否則傳出去反倒要讓將士們覺得朝廷頹靡，影響士氣。

但雖然如常在賀，氣氛有些低沉也是難免的。但凡心裡裝著點天下的人，此時都不太樂得起來，眼睛裡看著歌舞，腦子裡想著邊關的廝殺。

酒過三巡，皇帝索讓歌舞姬暫時退了出去。

他站起，步下九階，殿中頓時更靜了一層。皇帝沉了一沉，簡單地說了兩句邊關剛傳來的捷報，就說起了告誡之語。

他說羅烏在前、瑪爾齊在後，五年來鬧了兩回戰事。雖看起來都不值一提，是他們不知天高地厚，可這到底也說明，大齊勢弱了，令外族覺得可以一戰。

“世宗在位時，朝中一度被外戚把持，羅烏人都未敢兵。”皇帝如此道。

接著便說，目下這般，朕覺得對不起列祖列宗。

這話頗有些重了，殿中頓時震起一片告罪之聲。待得重新靜下來，皇帝又繼續說，朕希國泰民安，你們都是朝中重臣，要擔起責任來。

再接下來的一句卻是：“朕也會封賞一些忠勇之士，讓天下人知道，忠心報國之人朕都記得。”

跟著就是一連串的封賞，首先得封的，是剛在邊關打了兩場勝仗的眾位將士。將領中有些封了爵位、有些賜了金銀，兵士則按慣例以斬殺敵數領賞，一概以敵人的左耳為證。

然後又賞了幾位朝臣和宗親，大多是在過去的一年中頗有建樹的。其中包括太子太傅薛，在大多數人看來，他就算毫無功勞，單是收了太子這麼個糟心學生，陛下也該年年賞他以示安。

最後皇帝道：“傳廣恩伯謝遲進來。”

這個名號，近一年來，安城中的達顯貴也都不陌生了。殿門口的小宦立刻出去傳人進殿，他原以為謝遲在外值守，結果路過侍衛們歇腳的側間就看見了他。

那小宦趕忙過去：“廣恩伯，陛下傳召。”

“……”廣恩伯無語凝噎，他剛趁歇腳的工夫討了碗餃子湯喝，這還沒來得及口呢……

他依依不捨地放下了碗，然後帶著三分茫然、兩分張進了殿。

大殿之中氣派恢弘，單是滿殿權貴的鮮服飾都足以讓人心下一震。謝遲平心靜氣地行下大禮，與此同時，兩名宦各捧著一遝紙箋，從他邊走了過去。

他們將一張張紙箋分發給席間的宗親朝臣，眾人邊接過，邊聽皇帝說道：“這個廣恩伯，過了年十八歲。這是他三個月前寫的文章，你們看看怎麼樣。”

謝遲：“？”

一眾賓客：“……？”

誰都聽出來了，陛下這語氣裡，有明顯的贊許、乃至炫耀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