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真是個喜事啊！

——容萱對自己這樣說。

從前不太在意這個“家”，因為對他們實在沒什麼。但現在，大約是因為在府裡的日子太無聊，劇發展又太不盡人意的緣故，開始真實地在意這娘家了。

容萱滿面笑意地招呼花佩：“快，給我備筆墨，我給娘寫封回信，寫好你立即人送出去。”

屋裡的氛圍便可算鬆快了下來，花佩趕應下，跑去桌邊鋪紙研墨。

正月十六，整個新年算是就此到了尾聲。薛直到這天，才終於收到了廣恩伯府來的回帖。

——不，現在應該勤敏侯府了。

帖子裡說，過年實在太忙了，家裡一團，直至昨晚才看見太傅的帖子，罪過罪過。所以就沒時間登門拜訪了，日後有機會一定當面向太傅謝罪。

這套說辭，誰都，誰都懂，說得再客氣也是心不想見。

薛看完這帖子，在書房裡靜了半晌，心裡的緒很複雜。門生進來換茶時，見他雙眼放空，試探著喚了聲：“老師？”

薛回神，看看他：“哦，子適啊。”接著他一喟，又看了看手裡的帖子，遞給了張子適。

張子適是他最得意的學生之一。早兩年，安城裡的才子有過一次陣仗頗大的辯政，也就他能和忠王陸恒一較高下。

說句大不敬的話，在薛眼裡，張子適論才德，能甩太子殿下八百條街。

便見張子適看了看那帖子，就笑出來：“勤敏侯，是那現下在安城裡名聲大噪的謝遲麼？”

薛點頭：“是他。”

張子適又笑了兩聲：“老師屈尊請他，他都敢不來，倒真是沉穩。”話音落定，張子適便察覺到老師的目瞟了過來，但也沒就此收住笑，而是追問，“那老師接下來想如何？”

張子適清楚薛的脾。他挑學生刁鑽歸刁鑽，平日惜才也是真惜才。勤敏侯藉故不來，他絕沒生氣，搞不好還因此更欣賞這個勤敏侯了。

果然，薛略作沉思，歎道：“陛下贊他是個可塑之才。若能有名師加以教導，想來更可大才。”

張子適一怔：“老師想收他做門生？那學生可以登門……”他也想見識見識這位勤敏侯到底是個怎樣的人。

可薛搖頭：“不，不能是我。”

他是太子太傅，一舉一都有人盯著。若勤敏侯主想拜進他門中那還罷了，他自問自己的學問當他的老師也夠，可讓他差人去邀勤敏侯就了另一回事。

——拉攏這種在安城裡炙手可熱的人，說好聽點，旁人會覺得他在為太子謀劃；說難聽點，沒準就了太子結黨營私。

他當下的一切都可以被與太子綁在一起。而他之所以這樣關注勤敏侯，也的確是在為太子打算。

越是的確如此，就越要避開這嫌疑。

薛沉了良久：“你去見見顧先生吧。”

張子適面一白：“老師，顧先生……”

薛抬手制止了他的話，平淡道：“去照辦。”

張子適只得恭敬地應下，告退出去，心裡簡直苦連天。

薛所說的“顧先生”顧玉山，曾經是一代大儒，當下被稱為一代怪才。

之所以了一代怪才，是因為他原是皇長子謝迎的老師。十一年前皇長子重病而亡，顧玉山大慟難抑，自此閉門不出，子也自然古怪了起來。

後來連他夫人都不了，跟他和離了。三個兒子也早已出來自立門戶，對這個父親既敬重又憐憫又無奈。

十一年來，所有登門拜訪的人，沒一個得著好臉。張子適拎著賀禮走出薛府就歎了口氣：唉……

老師讓他為勤敏侯去敲顧玉山的門，這勤敏侯什麼運氣啊？！

當年他孤京，一門心思想去拜顧玉山為師的時候，怎麼沒人替他敲門啊？他可是從十歲開始就將顧玉山視若神明，他所著的每一部書他都倒背如流，還自己手為他的書寫過注解！

而且他寫的那些注解，如今在學子之間……賣得還不錯呢！

張子適負著氣，一邊上了馬車往顧府去，一邊在心裡對勤敏侯罵罵咧咧。

宮中，正準備出午飯的謝遲突然毫無徵兆地猛打了兩個噴嚏。

白康嘿了一聲，又拿他尋開心：“一想二罵三掛念——你最近招惹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