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4章
第二天一早起來,在葉蟬躲到屏風後面換服的時候,謝遲注意到了矮櫃上那堆一看都很甜的點心。
吃甜的他知道,可也是頭一回同時見到這麼多種。仔細一想他便懂了,不住的笑了起來。
這小知了!餿主意明明是出的,結果把自己苦這樣?都借糖消愁了?
於是葉蟬從屏風後一出來,便看到了他端詳著點心笑的樣子。呼吸一滯,趕忙橫過去把他推開:“討厭討厭!你不許笑話我!我才不是為你吃的!”
“不是為我吃的?”他攬住親了一口,“給你個機會,重新說一遍。”
葉蟬:“……”煩人。
算了……承認就承認唄!吃幾道點心算什麼?他都為看那種書了。
然後在用早膳的時候,思慮再三,開口跟他提了要求:“你那本書……也拿給我看看唄?”
謝遲一口餛飩湯噗地噴了出來,顧不上就一臉愕然地看向:“你說什麼?!”
“……”葉蟬手摘掉了他掛在邊的蝦皮,低下頭囁嚅道,“就……我覺得,這是咱們兩個人的事嘛,我跟你一起看,是不是更管用一些?”
能不能學以致用那另說,總之先學著啊?
謝遲扯著角搖頭:“算了吧,你一個孩子……”
“那我還不是要跟你行房嘛……”葉蟬的聲音越說越低,“做都做了,看幾頁書有什麼了不得的?”
都赤相對過了,為什麼看個書反倒要拉不下臉?這個輕重放得不對啊!
輕若蚊蠅地又道:“這不跟當了那什麼還要立牌坊一個意思麼……”
謝遲:“……”
他當然明白只是類比一下,不過還是憋著笑想說,你為了看這書說起自己可真毒。
他勉力繃住臉給喂了一個餛鈍。今天的餛鈍就是簡簡單單的豬餡,不過裡面切了些細碎的荸薺,吃起來口多了幾分脆爽,也不似純豬的那麼膩口。
他邊看著吃邊道:“那你看了,可不許難為啊,更不許躲著我。”
“我不會的!”葉蟬乾脆果決地做保證,謝遲側首就跟劉雙領說:“一會兒把書給送來。”
三刻之後,謝遲去了書房,劉雙領送了趟書後也折了回去,葉蟬哭天搶地地栽倒在了床上。
啊啊啊啊真的很難為啊!!!
書上的人都溜溜的,比鄭嬤嬤給看的那本可過分多了!
倒座房中,青瓷幾個遙遙脧著減蘭所住的廂房,心裡一個勁兒地笑。
打從被周志才治過之後,們就都不敢和減蘭暗掐了。可不敢暗掐和看順眼可是兩回事,幾個人都等著減蘭倒楣。
“嘖,完璧歸趙啊……真沒聽說過!”青瓷不住地刻薄,“這要擱我,我就拴繩吊死自己得了,人家倒還能樂呵呵地回來。到底是自小在奴籍長大的人,這臉皮子咱真是比不了!”
令三個倒不像這麼厭惡減蘭,不過看不上眼也是有的。藍瓷就接茬道:“你說一會兒夫人會治治不會?昨兒一整天夫人都可不高興了,可不就是為要去前頭的事?”
正說著,就見青釉從堂屋裡走了出來,直奔減蘭那屋去。
幾人頓時都是看好戲的神,眼見著減蘭進了屋門,便等著一會兒被挑個錯人押出來打。這好戲實在值得一看,們就都目不轉睛地盯著那邊瞧了起來。
臥房裡,看書看得臉紅心跳的葉蟬,真是謝天謝地減蘭已經回來了,讓有個合適地理由把書放下,暫且幹點別的事緩緩。
於是減蘭一進門,就把書掖到了枕頭底下,迎過去一握減蘭的手:“昨兒個……對不住你了。”
這道歉倒是真心實意的,不全是為了換心。昨天那一出,說到底是因為和謝遲之間的不痛快而生的,結果卻讓減蘭白跑了一趟。心大起大落的,減蘭應該失的吧?
結果減蘭笑得比還輕鬆:“夫人別這麼說,奴婢現下不是好好的?哪有什麼對不住。”
真的無比慶倖君侯昨天扔下走了。
葉蟬拉著的手往裡走:“你來,這個月新送進來的一套釵子好看的,你拿去用吧。”
減蘭稍稍一滯。這算……謝沒跟君侯有點什麼?這可還是有點尷尬的。
然而夫人跟著又含笑接了一句:“元晉手裡那只小布老虎,是你做的吧?他特別喜歡,算我替他謝謝你!”
減蘭怔了怔,旋即失笑。知道夫人這話只是個說辭,不過即便是說辭,也真令人心裡舒服。
夫人真是個靈的姑娘。減蘭心裡暗暗這麼想著,手上接過葉蟬遞過來的套釵,一福:“多謝夫人。”
“以後有什麼需要的,你儘管跟我說。”葉蟬誠心誠意道。
只要不爭謝遲,什麼都可以盡力滿足。
又過了兩日,謝遲寫好了奏章呈進紫宸殿。就是關於想去哪一部的那一本,各位世子早就已經呈進去了,他因為病剛好,令衛那邊的案子又積了好多案卷沒看,才一直拖到今天。
這本奏章倒不難寫。選上一部,再陳述一番為何選它就可以了。謝遲不假思索地選了戶部,因為戶部掌管土地、戶籍、賦稅,與天下百姓最為息息相關。
“戶部。”皇帝翻開他的摺子,便看到了這個答案,謝遲躬應是,皇帝卻久久未發一言。
這次他讓這些小輩宗親選六部職,挑禮部的完全沒有,挑吏部、兵部的最多,其次是工部,再次是刑部。
選戶部的除了謝遲就只有四王府的謝逢一個,謝逢所說的理由也跟他差不多。不過,當皇帝開口問道“覃州水災,朕若現在就讓你與戶部員同去治災,與災民同吃同住,你願意嗎?”的時候,謝逢一下子被問住了。
竟然要這樣親力親為嗎……
他一個王府世子,當真沒考慮過這一點。
於是,皇帝看完謝遲的奏章,也拿同樣的話問了他。
謝遲一怔:“真的?!”
皇帝鎖眉。
謝遲驀地意識到自己失言,哪有這麼反問九五之尊的?他慌忙一揖:“臣失言。臣願往,不知各位大人何時啟程?”
皇帝打量著他:“你當真願往?”
謝遲誠懇道:“是。臣想去戶部,就是想為天下萬民謀福祉,若不親一嘗百姓之苦,又何來謀福祉一說?”
不知道他們苦在哪裡,不知道他們缺什麼、缺多,要為他們好不就了一句空談?
皇帝點了點頭:“說的不錯。”
“臣即刻便回府收拾行裝?”
謝遲有點激。打從知道那些佃農的難開始,他就想為百姓做點實事。可那降爵以福澤天下的想法,不到位極人臣之時連提都不能提。讓他去治個災,倒也算是先為一地百姓做些實事了。
然而皇帝道:“……朕只是問問。戶部員幾日前已啟程了,你不必跟去。”
謝遲驟然一陣低落,面難免灰暗幾分。
皇帝一看他這般便忍不住笑:“你這孩子,急起來比誰都急。去戶部的事朕應你了,要為百姓謀福祉,不差治災這一件事。”
謝遲局促地低頭:“是……多謝陛下。”
“去吧,回去接著好好讀書。下個月再上戶部。”
謝遲明白皇帝的意思是讓他再惡補一些與戶部有關的學問,連忙應下,又施禮告了退。
等到他退出殿外,皇帝的目重新落回那道奏章上,睇視片刻,淡然一笑:“傅茂川。”
“臣在。”
皇帝將奏章遞了過去:“送去顧府。告訴顧玉山,勤敏侯願意去覃州治災,願與災民同吃同住,朕準他去了,十天後啟程。”
這話說得傅茂川連氣兒都不敢,那本奏章好像也變得無比貴重。他畢恭畢敬地接過便往外去,待得退出殿門被烈日一晃才回過神,想起這奏章其實是勤敏侯寫的。
顧府,已沉寂了十餘年的大儒顧玉山突然有了靜,這靜逐漸震了滿安的讀書人。
“聽說頭一日是大哭,第二日是大醉,第三日開始就是天天宮覲見,可是陛下一直沒見他?”
——連薛的門生們都在議論這事,前不久因為勤敏侯的事在顧府門前吃了好多頓閉門羹的張子適尤其鬧不清狀況。他分明記得,陛下召顧玉山過宮,提的也是要他收勤敏侯做學生的事,顧玉山頗有骨氣地並未鬆口。
怎麼現在又自己求見上了?
第七日,顧玉山再度無功而返,一回府就又著人拿酒,然後又一次喝到了三更半夜。
他心裡是真的苦啊!世人都只知道皇長子是因急病離世,而他,最清楚那場急病是怎麼回事。
那是多好的一個孩子,是他最得意的學生,天賜的明君人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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