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時摯的人嫁予他人,結髮的妻子在權衡中被捨棄,而這萬人求的皇位,幷沒給他帶來預想中的愉悅。在最初志得意滿的狂喜過後,便只剩繁雜瑣碎的朝政,外困、分崩離析,沒了軍權在手,他仿佛孤推著巨石往坡上走一般,勞累而有心無力。甚至於,在明知傅家的野心時,不得不妥協利用,以至於養虎爲患,終今日之困。
那些曾匍匐在他腳下的臣子,今日已轉投往傅家門庭。
他貴爲天子,卻連這座窄小的院門都踏不出去。困厄之中,許朝宗迅速消瘦下去,整夜的失眠、連日的苦熬後,原本就不算堅韌的意志也迅速消磨。
十月的京城已很冷了,夜裡怒風呼號,有雪砧子散漫飄落。
許朝宗圍著件半新不舊的大氅,坐在爐火旁出神,不知何時,昏昏睡去。
他做了個夢。遙遠的,已然被塵封在記憶角落裡的夢。
夢裡他仍年,沒有覬覦皇長兄權位的野心,每日發愁的,只是先生布置的課業和父皇偶爾的盤問。還沒到出宮立府的年紀,他仍住在宮裡,母妃常會接呦呦來跟他作伴。那個憨、天真漂亮的小姑娘,幾乎是他看著長大的,會跟他滿宮折花捉蛐蛐,會陪他安安靜靜地焚香寫字,會在宮時給他帶香的糕點,會跟他溜出宮去鬧市,也會在摔倒時牽著他的襟抹淚撒。
那個小姑娘,他曾捧在掌中,真心護。
可是後來,他們走散了。
像是被面目模糊的皇爺爺領走,穿著鵝黃的錦綉裳,蹦蹦跳跳地去折花,前面是寒冷骨的湖水。他拼盡力氣地想回來,嗓子都啞了,卻沒聽見似的,踩水而行,漸漸被水吞沒,再也沒回頭看他半眼。
許朝宗從夢裡醒來時,眼角一片冰涼。
他楞楞怔怔地坐到天明,而後寫了封簡短的信,在宮人送飯時,讓他轉傅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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