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驪音遂頷首道:“對啊,聽聞時畫師極擅此道,想拜師學藝。”
“既是殿下想學,我自會傾囊相授。”時虛白笑了笑,倒是肯賣公主的面子,只事先聲明道:“至於所謂師徒便免了吧,時某才學有限,不敢妄自尊大。”
週驪音莞爾,“順道也收了他好不好?”
目落,果然盛明修站姿老實,滿臉期待。
時虛白淡笑,“切磋無妨,師徒免了。”
這便是願意指點的意思了,盛明修未料今日竟能撞到大運,當即行禮道謝。
兩人在宅中盤桓,盛明修學畫,週驪音時而湊過去瞧,時而逗弄白鶴,瞧著賞心悅目的年郎和滿目田園景緻,心緒大好。至傍晚時分,兩人騎馬辭別,進了京城,盛明修送至公主府外,才撥馬而歸。
盛明修心緒極好,算是近來最愉快的。
腳步輕快地回到住,瞧著先前週驪音塞給他的試筆劃作,心裡畢竟糾結。想了想,既然盛聞天對兩家舊仇守口如瓶,母親又似對此毫不知,不如去盛煜那裡探探口風,沒準兒能問出緣故。
……
此時的盛煜,正端坐在南朱閣的圈椅裡。
他上傷勢尚未痊癒,原本應當臥床靜養,只是困在屋中著實憋悶,加之今日虞淵讓盧璘遞信,說有要事禀報,遂讓魏鸞扶著去了南朱閣魏鸞留在正廳賞玩滿架的石雕木雕,他則屈尊去了側廳,聽副統領虞淵禀事。
虞淵所說的是藥金的事。
那晚魏鸞撿回金條後,盛煜便讓盧璘拿出去,由虞淵徹查,若果真是藥金且與章家有關,知會他一聲,而後奏禀永穆帝即可。
虞淵奉命找人辨別,果真是藥金。
問過兵馬司,得知那日街上鬧哄哄的完事後,道士已被章家小管事帶走。玄鏡司眼線遂順蔓瓜,趁著章家防備不算嚴,將道士劫走,帶進玄鏡司一審,道士雖擅黃白朮,卻沒吃過苦頭,不消多用刑,便招了個乾淨。
原來他最初學黃白朮,是為煉丹求藥,兩年前有人打聽到他極擅此,便將他強行帶到了京城往北五百里的一座山谷。裡面荊棘布,荒無人煙,懸崖深卻別有天地,可供他大量煉製藥金。
藥金多被運走,也有許多留在道士手裡。
後來他漸漸厭煩,便捲著堆的金條進京,打算豪賭一番後仍回去做閒雲野鶴。
誰知失了手,落到這般境地。
至於那日維護他的章家小管事,道士其實並不認識。
不過煉藥金的地方原本在隴州都督轄,當時的都督是興國公,那章家小管事雖在京城,卻能僅憑道士的份猜出那是藥金,打點兵馬司後將道士藏起來,這背後千萬縷的聯繫不言自明。
虞淵遂孤宮,將此事面奏給永穆帝。
“皇上說玄鏡司樹大招風,且統領被人刺重傷,暫且不宜再此案。皇上會將此案予刑部,由梁王親自督辦,咱們靜候消息即可。”虞淵見盛煜皺了皺眉,又解釋道:“皇上的意思是此案並不復雜,讓梁王大張旗鼓的辦,是想將他們架在火上烤,不急於求結果。”
這般安排,是為掀起百姓和朝堂聲討的聲勢。
盛煜沒再多說,問過衙署裡要的事,仍讓虞淵悄無聲息地離開。
待周遭安靜,他仍坐在椅中沉眉思索。
好半天,忽聽門外盧璘跟人說話,抬起頭便見弟弟盛明脩大步走了進來。
兄弟倆大眼瞪小眼,沒說幾句話,盛明修果然將話頭轉到盛聞天所說的兩家舊怨上。盛煜自不會風聲,只說此事干係甚大,讓他聽父親的便可,等時機自會知,命他不許再多打聽。
盛明修蔫蔫地答應,甚是失。
盛煜猶不放心,“這事沒跟長寧公主說吧?”
“當然沒有,我又不傻!”
盛明修躺在圈椅裡,又了前兩日垂頭喪氣的樣子。
這件事上,盛煜畢竟愧對他。
不過這事沒得商量,遂著弟弟的喜好,安道:“宮裡有位姓餘的畫師,極擅仕圖,我已說服父親,回頭請他教你作畫。這是過了明路的,往後不必再藏著掖著,也不必怕父親責備。”
盛明修驚喜過,“當真?”
見盛煜挑眉頷首,當即興起道:“多謝二哥!不過餘畫師就算了,今日我去京郊找到了時畫師,他答應指點我作畫。既然父親不阻攔,往後我盡可放心去跟他請教!二哥不知道,時畫師當真是慧眼如炬,點石金……”他後晌得時虛白點撥,許多地方茅塞頓開,如醍醐灌頂,這會兒說起來,自是滿腔興,滔滔不絕。
一番吹捧,就差說時虛白是神仙下凡了。
盛煜聽得面無表。
忽然想起來他這兩晚之所以孤枕難眠,也是因時虛白橫一腳,令他口憋悶,試探魏鸞心意時失了分寸,難以自持地吻,以至撕裂傷口,被魏鸞強行扔著獨自睡。雖說時虛白給藥金是好意,追究底,也有罪魁禍首的嫌疑畫魏鸞的傳聞絕非空來風,那畫師居心叵測著呢。
偏巧盛明修尊崇他,就差奉為神明頂禮拜。
盛煜瞧著滿臉興的弟弟,沒忍心打斷,只等他說完了,才悠悠開口。
“時畫師技藝如何,智者見智。不過那句石韞玉而山輝,水懷珠而川出自陸士衡的文賦,你連這都分辨不清,誤認為是詩,可見讀書時心疏忽。縱使父親允准你學畫,也不可丟了學業,別整天玩喪志!”
這般態度,可跟從前迥然不同。
畢竟以前盛煜對他甚是縱容,幫著擋了不盛聞天的教訓斥責,就連他看春宮圖的事都瞞著,還是頭回說學畫是玩喪志。
盛明修不自覺了鼻子。
他又不慎招惹二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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