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位夫人平時眼睛便長在頭頂上,除了一張臉,其余皆乏善可陳,是以江氏被休一事雖然引起了不小的波瀾,卻也在意料之中。
倒是壽春堂來了個同陸縉有三分像的人,讓人無端生了不猜疑。
陸驥對外只說裴時序是公府遠侄。
但哪有遠客來,不安排住在府里的?
且長公主也怪的很,這客人一來,長公主便稱了病。
有好事的便在暗地里竊竊私語,竟也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偶有嚼舌的讓陸縉聽見,陸縉面無表,讓人拖出去當著眾人的面生生打了二十板子后。
從此,便是有猜測也沒人再敢宣之于口。
不過那麼多樁事里,最要的還要屬老太太的病,老太太年事已高,這回怕是難過去了。
在這樣的要關口,自然也不好再商議婚事。
是以眾人便很默契的暫時著,只觀老太太的病癥。
不管江晚究竟是為什麼進的府,名義上只是到家塾念書的。
縱然江華容被休了,家塾的課還有幾日,也不好在最后關口放棄。
且的家說到底還是忠勇伯府,一回去便要面對如此勢力的父親,倒不如留在公府躲個清靜。
幸而,家塾里的小娘子們皆是明事理的,對江晚并無異樣,于是江晚便這麼不尷不尬的留了下來。
只是,和陸縉之間卻不一樣了。
江華容被休之后,陸縉也快去綏州赴任了,是以他并未大費周章搬回披香院,仍是在前院退思堂住著。
兩個人抬頭不見低頭見,卻話不過三句,又像回到了剛府時一樣。
陸縉不開口,江晚更是不知如何面對他,就這麼一日日地冷下去。
這一日,江晚原打算和舅舅一起去看裴時序,提著湯出了披香院,走過園子時,一拐彎,不小心卻撞到了腳步匆匆的康平。
“娘子小心!”康平趕往后讓了一步,方險險避開,又慶幸,“幸好,藥沒灑。”
“藥,誰病了?”江晚抬眼,
“還能有誰?是咱們公子。”康平咕噥道。
這也不能怪他,他跟在公子邊這麼長時間,也算見證了他們的一點一滴,公子對這位小娘子那時當真用了心的,可結果呢?那姓裴的一回來,江晚便要跟他走了,置他們公子于何地?
江晚一聽陸縉病了,微微蹙了眉:“姐夫怎會生病?”
康平揣了揣手:“娘子,咱們公子便是再厲害,也是凡胎,人吃五谷雜糧,哪有不生病的?這幾日又是去壽春堂侍疾,又要安長公主,還有紅蓮教的案子,再加上三月期將至,公子馬上又要赴任綏州,這一樁樁,一件件,哪樣都得他來,可不是生生給累病了麼!”
江晚這還是第二回聽見陸縉生病,又想起當初他為了救一同墜崖的事,頓時便待不住了。
“病的重嗎?”
“不算輕,燒了一日夜了,可是前所未有過的。”
此時,夕西斜,落日熔金,距晚膳還有一會兒,江晚了別院的方向,又看了退思堂,猶豫了片刻,還是決定先去看陸縉一趟。
就一會兒,應當不會耽誤的,安自己。
康平一聽江晚要去探陸縉,臉這才好看一點。
他私心里覺著公子雖然不說,但大抵也是希這小娘子去的吧。
退思堂
江晚到時,陸縉剛好醒了,隔著屏風了一聲。
“水。”
聲音低的發沉,略有些啞。
同平日大不相同。
康平趕上前,江晚卻手攔住他:“我來吧。”
“好。”康平很識趣的推下。
離開時,想了想,又替他們掩上了門。
因著病中需要休息,室并未點燈,冬日黑的早,從披香院過來只這一會兒,天便暗了。
是以,當江晚倒好了水,遞過去時,陸縉并未認出來。
只是接過杯子,指尖偶然過時,他忽然睜了眼,語氣沉沉:“是你?”
江晚嗯了一聲。
卻不知再說什麼。
只看著他淺淡的。
陸縉也沒再去接那杯子。
反問:“誰告訴你的?”
江晚見他語氣有幾分冷意,疑心他是不想見,便沒拖累康平,只開口道:“剛好路過,便過來看看。你怎麼樣了?”
陸縉雖在病中,但病的是,神思仍十分清醒。
他看了一眼手邊的食盒,又聽說路過,而過了前院便是東門,東門外正是裴時序的別院,很快猜到大概是要去見裴時序的。
順便,才看他一眼。
陸縉闔了眼,手背隨意地搭在額上:“死不了。”
語氣懨懨的,江晚覺出他是不想同搭話,便擱下了手中的杯子:“你沒事就好。”
又站了站,見陸縉仍然沒有開口的意思,便垂著眼:“那我走了。”
陸縉聞言,原本闔上的眼又掀開。
如今,是連敷衍也不愿敷衍了。
他盯那道背影,一步,兩步……
很好。
到了門邊,也沒回頭。
一次也沒。
論心智,他不知勝幾籌。
論薄,他卻遠不如。
陸縉眼底冰冷,原本搭在額上的手隨意垂下。
搭到江晚放在桌邊的杯子上。
有意,往外撥了一下。
霎時,桌邊傳來一陣清脆的杯盞碎裂聲。
噼里啪啦。
江晚立馬回了頭,快步折回去:“怎麼了,燙到手了嗎?”
“無事。”陸縉往回拿。
“我看看。”
江晚卻不肯放,捉著他的手仔細看了看,確認只是紅了一點后,松了口氣,“沒什麼事。”
接著,便低頭拿帕子細細的幫他,又抱怨:“你這里怎麼連個使都沒有?”
“書房要地,尋常人進不得。”
陸縉瞥一眼認真的模樣,淺淡的終于回了些溫。
江晚一向格外細致,替陸縉完手后,又見他額上也出了薄汗,遲疑地問:“額上要不要?”
陸縉聲音淡淡的:“隨你。”
江晚知道他一向最是潔,看了眼窗外的天,只微微糾結了一下,又替他起了額頭。
邊,邊忍不住叮囑著。
“你如今在病中,不要總是逞強,有些事該讓人幫忙一定要,否則,下回杯子里裝的若是熱茶,怕是要燙傷了。”
陸縉并不應聲。
他病中有些難得有些脆弱,江晚不放心,又繼續道:“還有,這傷寒不是小事,容易驚厥,你晚上一定要小心。”
陸縉仍是不應。
只是想,對裴時序是不是也是這樣照顧的。
越想,心煩更甚。
江晚又替他將到腰上的被子往上拉了拉:“也不要貪涼,萬一……”
正絮絮的念著,陸縉一翻,忽然將江晚在底,封住了的。
江晚眼睛瞬間睜大。
一即離。
陸縉按了按太,只說了一個字:“吵。”
江晚立馬閉了。
陸縉卻沒松開,反倒順勢直接將頭埋在心口。
整個人大半上去。
江晚被他沉重的子的頓時不過氣。
“太沉了。”憋紅臉,試著推了推。
“別鬧。”陸縉聲音沾著些疲累,“讓我歇一歇。”
江晚從未聽他用這種語氣說話,瞬間便心了。
“很累麼?”垂眼。
“嗯。”陸縉眼闔著,薄也抿著,又撥開領調整了一個合適的角度。
江晚沒束,捂著領,本是不想由著他的。
可一看見他微青的下頜,心的一塌糊涂。
完全沒法拒絕他。
食指一松,任由他鼻尖抵在心口。
側臉著的溫熱。
陸縉倒也沒什麼過分的舉,仿佛只是尋個舒服的休息地兒。
眼一閉,呼吸很快變的平穩。
只是因著還燒著,他呼吸比平日燙很多。
熱氣把江晚心口都呼了。
外面天已經不早,見陸縉睡著,江晚本想悄悄離開。
但一,陸縉反而抱的更,埋的更深。
江晚最后還是作罷。
反正已經晚了。
他如今還病著,實在放不下心,不如便留下來照看他。
江晚嘆一口氣,雙手抱住陸縉的后頸調整舒服的側躺。
接著紅著耳,小心翼翼用兩指撥開一邊,免得擋住他鼻息。
兩個人就這麼相擁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