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時序用眼神細細描摹著的眉眼,似乎要將刻在腦海里。
“有機會的,你只要認罪,等的到的。”
江晚吸了下鼻尖,回想著大魏的律法,他大約還能留到秋后。
眼下什麼都不貪求,知他必死無疑,但能多留一些時日也是好的。
裴時序只是笑:“阿,你還是那麼心。”
但對他這樣的人來說,與其茍延殘的活著,倒不如轟轟烈烈的死。
“對不住,阿,我從未想過害你,這玉你收著,上面刻了破解時疫的藥方,我原是想等瘟疫蔓延后,由你和林叔拿出來救場,也好擺我的份對你們的負累,眼下,賀老三雖拿到了藥,但還需破解方子,你拿著,興許能立個功,也好抬抬份,免得人閑言碎語,看不上你的出。“裴時序將那塊磨了許久的玉塞到江晚手里。
“我不要。江晚指尖一燙,完全沒料到他會將這麼重要的東西留給。
“拿著,阿。”裴時序將的手握。
說罷,又費力的將石桌旁的箱籠拉開。
里面赫然堆了大大小小幾十塊沒雕好的玉。
“我知道此次怕是兇多吉了,原想將每年的生辰禮都備好,一年一年的派人送給你,但陸縉來的太快,這些,尚未來得及打磨”
裴時序嘆一口氣
“我不介意,從來不介意的。”
江晚自打看到了這堆玉,心口愈發的酸。
他為什麼不明白呢,要的從來不是最好,只是最配。
他送給什麼都不會介意的。
商戶配商戶子不是很好麼?又何必執著于份,非要上京?
“阿,別哭。”
裴時序屈指,替拭淚。
可他忘了他手上還有,一到,弄的江晚滿臉紅。
他著滿手的,似是覺得憎惡,又慢慢收回:“對不住,阿。”
他到底,還是配不上了。
“你閉眼,我有東西要送你。”
“我不要。”江晚不肯。
裴時序又重復一遍,已經快沒力氣:“阿,聽話。”
江晚拗不過,到底還是答應了。
裴時序微微笑:“這才對。”
然下一刻,江晚忽然聽到了刀子猛地扎進的悶沉聲和一聲悶哼。
“你做什麼?”
江晚立即睜眼,手中卻被塞了一把沾的匕首。
再一看,裴時序心口的已經大片大片的涌出。
“哥哥!”江晚立即扶住他,你這是干什麼啊?”
裴時序卻反握住的手,要握手中的匕首。
“做不夫妻,我們還是兄妹,為兄長,我如今已經沒什麼能給你的,只有這條命。斬殺紅蓮教首想必是大功一件,我便以我的命,當做是給你新婚的賀禮,沒有我,你往后余生想必會順遂許多”
裴時序微微一笑。
我從不在乎這些!來”
江晚捂住他冒的心口,張了張想人。
但舉目四,山上皆是圍攻他的人,他惡貫滿盈,又哪里會有人愿意幫他。
他為什麼這麼壞,偏偏對這麼好?讓恨也恨不起,狠也狠不下心。
你不要這樣”
江晚邊哭,邊捂住他心口的,手忙腳。
可任憑如何堵,裴時序的心口仍是汩汩的往外冒。
來不及了。
為什麼啊”
知他活該,真正到了這一刻卻仍是忍不住傷懷。
“阿,別哭。”
裴時序臉上已無,眼皮也漸漸睜不開,他緩緩靠在江晚肩上,聲音也低下去,“這些年我說了很多謊,殺了很多人,唯獨你,是真的。”
“我也從未,想過傷害你。”
“倘若能重來一次,我一定不會來上京。你做個商戶,我做個商戶子,咱們就做一對平平凡凡的夫妻,白天去鋪子里幫忙,晚上到藤蘿架下乘涼。”
“可惜,可惜”
他聲音漸漸低下去。
可惜沒有如果。
“阿,對不起。”
裴時序薄微微一笑,用盡最后的力氣。
沾滿的手從江晚側臉上緩緩往下,最終轟然一聲,垂落下去。
“不要!不要”
江晚失聲,強忍著淚,眼淚卻還是止不住的涌了出來。
傍晚的天已經轉,鉛云低垂,霧靄森森,似乎醞釀著雪意。
灰撲撲的,從天盡頭簌簌的飄下來,不知是雪片,還是燒山后草木的余燼,覆了滿。
早春的藤蘿沒有開,正如一去的日子回不來。
蘭因絮果,從他決定進京的那一刻起,他們已然緣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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