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說昨日他是臨安城的翩翩年郎,今兒個便是真正的國公府世子爺了。連看人的眸都與之前不同,深邃寧靜,更讓人琢磨不。
這番將人掃了一個遍,目再回到他眼睛上,只看了一眼,便慌忙移開,有些尷尬,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杵在外面沒。
裴安倒沒半點不自在,由著將自己從頭到腳打探完了,才出聲問,“先進來?”
意識到自己還在門外站著,蕓娘趕抬步往里,他側開,讓進來后,手握住門扇,又問道,“門開著?三娘子安心些。”
蕓娘:......
應該是聽到了青玉的話,記上了。
塔廟里難免有香客來往,就怕到時候對面突然走來幾人,躲都沒躲,一眼便能看穿,撞破私會。
“說話不方便,還是關著吧。”如此說,實則也不知道怎麼開口,等著他將門扇合上走了過來,也沒想出說辭來,又想起來,是他先約了自己,自然有他先提,便也不著急了,提了提擺,坐在了羅漢榻的一側。
裴安挨著另一邊坐下。
細雨潤,安靜下來蕓娘才聽到了耳邊的莎莎聲,目沒再往他上瞟,等著他開口。
半晌過去,卻沒聽到聲兒。
什麼意思,等說?分明昨兒兩人蹴鞠時,也放得開,這會子倒是都沒了話。
估計都尷尬,但總不能一直這麼耗著,先說就先說吧,蕓娘轉過頭,還未開口呢,見他目正盯著自己著的雙手,神態放松,并無想的尷尬,反而極為隨意,挑眼來看,“冷嗎?”
不冷,是張。
蕓娘忙將手松開,笑了一下應道,“還好。”
“今日落雨,比昨兒涼了不。”他聲音輕緩隨和,“春季雨水多,昨日那樣的好天氣,難得有幾日,接下來怕是又有一段日子的雨水,余家大公子的那筐櫻桃,倒是紅得及時,送了出去。”
他突然同聊起了家常,還說到了余家姐夫上,再回想昨日他同姐夫走在了一起,兩人應該也有些,蕓娘不覺放松了一些,點頭笑了笑,算是應了他的話。
他今日的袖口又寬又長,放在膝上,也會拖到地上,索抬起來,手肘擱在了兩人之間的木幾上,偏過頭來繼續問,“櫻桃好吃嗎。”
廟里的廂房僅供客人歇息,里面的陳設自然比不上家里,羅漢榻本很窄,兩人坐下都有些挨得了,他又占了半邊領地,蕓娘頓覺心頭一跳,扯了扯角,“還甜。”
他沒應了,熄了一陣聲,又轉過頭來看,終于說上了正題,“我們的流言,這回聽說了?”
昨日被問,裝傻,今日人都坐在了這兒,就等著同他商議結果,不能再說不知,蕓娘轉過,面對著他,索先問他,“裴公子約我出來,可是想到了辦法?”
“那得看三娘子怎麼想。 ”他楊起角一笑,凝視著,“我這不也是走投無路。”
那目肆無忌憚,笑容浮在表層,風流之態盡顯,卻沒給人半輕浮,反而是一派風霽月,蕓娘心房又是一,暗道,誰說這勾人魂兒的只有姑娘,這男人勾起人來,也擔得上一聲‘小妖’。
耳突然有些發紅,偏開目去掩飾,自認為心如止水,卻是被迷住了,鬼使神差地道,“要不就這樣?”
話音一落,耳邊便安靜了下來。
被變主,先失了立場,蕓娘恨不得去咬了自己舌頭,懊惱自個兒太之過急了,便聽裴安突然爽快地應了,“行,明兒我去提親。”
心口的跳,自個兒都能聽到‘咚咚’聲,既張又激,這樣的結果,確實是想要的,總算是將局勢扳了回來,沒讓繼續說下去,蕓娘松了一口氣,可明兒,似乎有點晚了,大姐姐頂多能堅持一上午,祖母下午就得去邢家......
“我......”
“不過......”
兩人撞了話,同時停了下來,裴安讓,“你說。”
那話本就說不出口,這一卡,更沒臉說出來,“裴公子先。”
裴安也沒再禮讓,先道,“我去提親倒無妨,只是你和邢家......”
他點到為止,沒再往下說,蕓娘知道他想問什麼,誠實相告,“本就是口頭婚約,生辰八字都未曾合過,也談不上定親,昨兒也已經說明白了,往后再無瓜葛。”
神平靜,看不出喜怒,裴安眉稍輕輕揚了一下,點頭道,“嗯。”
他這麼一問,也想了起來,反過來問他,“裴公子和蕭家......”
“昨日家母已去過蕭家,我同蕭娘子當年那樁口頭婚約也已結束。”
那便好辦。
祖母和母親之所以沒打國公府的主意,便是因為有蕭家在前,只要回去告知一聲,國公府同蕭家的親事已退,必然也不會上邢家。
蕓娘不打算說,他卻主問,“蕓娘要說什麼?”
蕓娘搖頭,“沒什麼了。”
他目盯著慢慢紅起來的耳垂,似是能看穿腦子里的念頭,輕聲問,“明日來得及嗎?還是說今日就去提?”
他既然都問了出來,蕓娘也沒什麼不好意思了,目沒去看他,上給了回應,“若是可以,自然是越快越好。”
那話說出來,耳的紅意已經爬到了臉上。
怕再紅下去,關公了,他轉過頭,應得干脆,“明白。”
外面的雨勢似乎大了一些,屋頂瓦片上傳來了靜聲,事已解決,沒必要再逗留,蕓娘起告辭,“裴公子還有旁的事嗎?”
裴安沒應,也跟著起,“走吧。”
兩人這般出去,定會被抓個現形,蕓娘沒,讓他先走。
裴安到了門邊,拉開門扇,回頭見還立在那,不由輕聲一笑,“我已經同塔廟的人打了招呼,今兒閉門,不會有人。”
適才閉門的時候他倒是沒說。
蕓娘跟著他走了出來,雨勢確實大了許多,青玉見人出來了,趕回頭去找傘,傘拿到手里,還未來得及撐開,抬頭見裴安手里的油紙傘舉到了蕓娘頭上,“不介意?”
橫豎也沒人能瞧見,兩人剛合謀定了親,不出意外,將來他便是自己的夫君,蕓娘不好去拒絕,默默地走到了他傘底下。
雨點細細地落在傘面上,大半個傘面都罩在了上,越往邊上走,傘越是靠了過來,估計他一都淋了吧,不敢再,甚至往里靠近了一些,兩人的距離一,胳膊上的料時不時在一起,仿佛聽到了輕微的窸窣聲,直牽心魂,掐住了嚨,不知不覺屏住了呼吸。
許是兩人都陌生,這樣的張倒是同邢風在一起時,從未有過。
終于到了馬車旁,蕓娘沒待他走近,提了下擺,正要從他傘底下鉆出去,突然被他一把握住了胳膊,拽到了傘底下,“等會兒。”
蕓娘疑地回頭,見他又從上取下一枚玉佩,遞給,“既已說定,留個證,誰也不能反悔。”
也對,忘記了這茬。
手接了過來,轉,裴安再次握住了胳膊,修長的手指,輕輕地放在雪白的紗面上,目靜靜地看著。
反應了過來,自己還沒給他信,可上只有邢風昨兒還給的信,當務之急,也只能先留給他了,忙從腰上取了下來,遞到了他面前,“可以嗎。”
不過一個信,什麼都可以。
“嗯。”裴安松開他胳膊,接了過來。
翠綠的一塊玉佩,極為悉,不用多想,很快便知在哪兒見過。
裴安心頭嗤了一聲,倒節儉。
—
蕓娘匆匆上了馬車,車簾子一落,臉徹底地紅了個。
青玉后進來,適才見兩人的模樣,便知道了,如今看到自家主子一臉的勁兒,愈發堅定了自己的猜想,也跟著松了一口氣,“主子,可出息了,金科狀元郎,國公府世子爺,臨安城無數姑娘心中的如意郎君,被主子收服了,您這哪里是走投無路,分明是換了一條通天大道……”
蕓娘:……
平時里雖也做過不出格之事,可哪里干過這樣的大事,心頭七上八下,也沒心思理。
回到王家,正好飯點,心頭有事,蕓娘也沒吃幾口,坐不住,便在屋里來回踱步。
未時末,連穎便從外急急走了進來,人還在屋外,聲音先到,“主子......國公府裴夫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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