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康看向另一側的定北侯，覺得還是這位恩怨分明，最為公正。

於是他道：“今日雖說是私宴，傳出去人知道咱們跟翎閣的人混在一起也實在有損清譽。侯爺，您看呢？”

第116章熱鬧的私宴

最為公正的定北侯聞言就歎了口氣。

他轉頭看向方叔康，眼裏有將見山崩似的擔ᴶˢᴳᴮᴮ憂：“連左丞大人你也這般想嗎？”

方叔康一愣，不明所以：“侯爺何出此言？”

“四年前我歸朝時，朝中風氣清正，無黨派之爭，無清濁之論，上下齊心，各司其職。”他長長歎息，“現在為何卻變了這副景象？”

方叔康左右看了看，有些迷茫：“變了嗎？”

黨派相爭，相鄙薄，朝中不是一貫如此嗎？

他這話一問出去，定北侯的神又更痛心了兩分，那清眸裏的沉沉鬱，看得他都忍不住跟著擔憂起來。

定北侯隔了四年才回來，自然比他們這些久在朝局中的人看得更明白，黨爭之事就算一直都有，但近些年的確是愈演愈烈，這才得他們這些清流自一派。

輕歎一聲，他忍不住搖頭：“不管是誰開的頭，也不管爭端是自何而始，形勢一，便如窄河行長舟，沒有調轉的餘地。”

“若是人人都像左丞大人這般想，那本侯就不奇怪形勢為何會如此了。”李景乾輕抬酒盞。

一品的左丞尚且覺得自己置事外，就更遑論別的員。

方叔康聞言大震，心口如被木魚詰問一般，咚咚咚地響個不停。

是啊，黨派不是他區分出來的，但他不也在鄙薄翎閣的人嗎，再聯想往昔，因為自己的一些見，與翎閣接的事務大多都辦得不太順心，為難的是翎閣嗎？不是。

是低階的同僚，更是黎民蒼生。

將來翎閣若真與青雲臺鬧大鬧崩，他們這些清流真的能獨坐高臺？就算他們能，那下頭的人呢。

與其說形勢如此，不如說是他們推波助瀾，形勢才不得不如此。

黨同伐異，他亦有罪！

恍然間方叔康好像明白了龐佑為何要辦這一場宴，才不是什麽好友相聚，子思慮得一向比他們遠，他是想化幹戈為玉帛，在這混的朝局裏擰回一祥和的場麵。

他不但沒理解，反而還口出惡言。

太不應該了！

先前的抵消失得幹幹淨淨，方叔康有些不安地看了看對麵的翎閣眾人。

寧朝還等著他的後招呢，但等了半晌也不見方叔康再大聲說話，他隻跟李景乾小聲說著什麽，李景乾有一搭沒一搭地點著頭。

再過了一會兒，方叔康突然就著酒盞站了起來：“今日天熱，我說話也沒太注意，冒犯各位了，先給各位賠個不是。”

他是清流這邊職最高的人，平日裏眾人一向都以他馬首是瞻，他突然如此，其他還嘻笑著的員就紛紛收斂了神。

寧朝什麽也沒說，但也算是起舉杯，回敬了這一下。

席上氣氛登時緩和。

龐佑好酒，這宴席上菜是其次，酒是極為上等的。寧朝原本打算找幾個用得著的員好好聊聊，爭取下回別再有故意為難之事，但不等找到人，麵前就了一堆劃拳賭酒的。

“初次與寧大人同席，不先喝點都說不過去。”幾個尚書省的人笑道，“幹喝也無趣，來猜謎可好？”

席間灌人酒等於下馬威，誰先醉了誰就輸了。

寧朝故作為難：“我酒量淺，怕是喝不了幾。”

後頭的華年一聽這話就把裏的茶噴了出去。

眾人疑地看向華年，後者卻鎮定地拿帕子了：“一時嗆咳，失態了，各位繼續。”

寧朝輕歎一聲就接著道：“我也沒猜過什麽謎語，怕是要讓各位見笑了。”

“這玩法不好。”定北侯道，“不會喝酒和不會猜謎的人參與不了，席間冷清一大半，有什麽意思？不妨讓在場各位兩人一席，一人負責猜，一人負責喝，兩人搭夥，誰都能來。”

“侯爺這提議好！”方叔康連連拍手，接著就扭頭，“那漸青，我與你……”

方才還站在他邊的葉漸青，一轉眼就沒了影子。

他愕然抬頭。

遠的偏席裏，小咬著杯沿就想往旁邊的竹林裏。

“去哪兒？”葉漸青低眸看。

程又雪幹笑，無辜地眨眼：“今日翎閣就來了四位大人。”

寧大人麵前已經站著一個定北侯了，華年大人也已經在與秦大人商議誰喝誰猜，沒有同伴，也不想認識陌生人，不如就鑽去林子裏躲一躲。

葉漸青好笑地道：“我不是人？”

“啊？”怔怔地看著他，“可是我不會喝酒也不會猜謎。”

“你的寧大人也不會，不是已經坐下了？”

“那不一樣。”程又雪搖頭，“寧大人那是謙虛，的酒量比海還寬，這麽多宴席我就沒見醉過——我是真不會。”

說著，又想繼續往林子裏鑽。

葉漸青抬步兩下，站在前頭擋住了的去路。

“我會。”他抱著胳膊道。

哇。

程又雪出手給他拍了拍：“大人好厲害。”

就隻誇他厲害？葉漸青氣樂了，半蹲下來了的額心：“知道我厲害，還不快請我與你同席？”

“按理說下是該這麽請的。”程又雪皺了臉，“可是，我有些愧。”

區區一個五品的小，何德何能與他這個一品大員同席。人家是善良才願意幫，總不能就這麽理所應當地接吧。

錢財好還，人難還。

程又雪正想婉拒他，背後突然就傳來了定北侯的聲音：“程大人。”

心裏一跳，程又雪立馬轉，哆哆嗦嗦地行禮：“侯爺！”

“你與我同席。”他沉聲道。

嘎？

膝蓋一，程又雪差點跌去地上，看了看後頭正朝自己走來的寧大人，下意識地就想手求救。

結果定北侯輕聲道：“隻需三炷香，之後你妹去城南私塾之事本侯便替你做主了。”

“好的。”比腦子反應快，當即就應了下來。

葉漸青黑了臉。

後頭的寧朝過來，剛想找程又雪同席，結果就見尚書右丞邁了出來，麵無表地與道：“在下有一事不解，還寧大人賜教。”

第117章相與相殺

寧朝本就不可能與李景乾同席，不管私下如何，在這些外人眼裏，他們還是死對頭。所以狠狠拒絕了這位拎不清的侯爺之後，走向了程又雪。

但沒想到的是，程又雪好像找到同席了，心虛地避開了的目。

也罷，隻要不跟李景乾一起，那跟誰合作都一樣。

寧朝與葉漸青一起席，納悶地問他：“右丞大人有何事不解？”

以為這人會問最近朝中熱議的政事，亦或是哪裏的民。

但葉漸青坐在右後方，開口說的卻是：“翎閣的五品，俸祿為何那般？”

寧朝眼皮都跳了跳。

這事該問嗎，這事不該去問吏部戶部嗎。

平時看著深不可測的一個人，腦子這是突然被驢踢了？

“大盛俸本就，這是從上至下統一的規矩。”道，“大人若是覺得不公，不如去上兩本折子。”

“在寫了。”他頷首，“就是措辭方麵恐怕不如寧大人圓，還大人指教。”

這是在誇還是在兌？

寧朝撇了撇，但轉念一想，他這抱怨多半跟程又雪有關。

“行。”道，“有空給我看看。”

目標一致，兩人這邊的氣氛就尚算緩和。

但對麵坐著的兩個人，況就不太好了。

定北侯納悶地問程又雪：“你抖什麽？”

程又雪強自鎮定：“我沒，沒抖啊。”

話是這麽說，手裏的酒壺都被晃得哐當直響，酒還沒開喝就要灑出去一半了。

這真不怪膽小，定北侯平日看起來就不好惹，眼下心緒不佳，就更像一團閃著雷電的烏雲，雖然為了妹能念書想拚一拚，但恐懼這東西跟噴嚏一樣，是很難忍住的。

更何況，定北侯還說他來猜，讓來喝。

客氣這東西，他是一點也沒有哇！

不過好在這位侯爺十分聰慧，謎語比了兩，他都猜中了上家的答案，並且沒有讓下家猜中他的。

慶幸地抬眼看向對麵。

——然後就看見葉大人坐在猜謎的位置上，麵無表地吐出了一個錯誤答案。

寧大人倒也沒說什麽，端了酒杯就仰頭。

定北侯爺分明沒往那邊看，但角突然就抿直了。

於是接下來，他突然就既答不對上家的題，也難不住下家的人了。

程又雪頓覺大難臨頭。

著頭皮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剛想喝，坐在下首的雷開籍雷大人就嘖了一聲：“程大人這點酒是洗杯子來的？”

沒有滿杯。

幹笑，著頭皮繼續添酒，然後閉眼就想一口悶。

有人突然住了的手腕。

程又雪以為是定北侯爺，渾汗都要倒豎起來了，但睜眼一看，麵前杵著的卻是略有薄怒的葉漸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