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子也不婉拒,笑納了之后,又從懷里捻出了一枚小錦囊,遞給道:“這個沒什麼用,就當是附贈給你的。”
賀蘭瓷拿著那個也不知是什麼用途的小錦囊回去,研究了一會,不過對方都說了沒什麼用,自然也研究不出個所以然來,只等陸無憂回來后跟他說了。
陸無憂接過,把玩著小錦囊,不置可否道:“有這麼神奇?我也去見見。”
但當他找去時,那方士卻又已走了。
賀蘭瓷沒把小錦囊要回去,就留在了陸無憂手上,他也隨手塞進襟里,未曾在意。
白日,陸無憂忙碌于各府衙之間,夜間,陸無憂又被他爹著練了十八遍劍法,確實是有些累了,他撐著手肘小憩了片刻。
“陸大人,還請讓讓。”
容貌是他悉的姑娘,眉眼卻分外冷淡疏遠。
他在宴席上與人狹路相逢,便開口想相談兩句,言語興許還有些夾槍帶棒,然而對方卻似懶得跟他爭執,一言不合便避而走。
陸無憂站在遠,亦眸淡淡了過去。
那姑娘的背影看上去很是纖瘦,肩頭如削,白白,細如折柳。
陸無憂聽說了,對方的婚事似乎不大如意,雖是艷冠上京,名一時,但定過的親事,竟也出了岔子,還有些不大好聽的風言風語。
雖沒有刻意留意,但他也能時時聽到。
賀蘭瓷在他記憶里還是清高驕矜如孤鶴,氣不小,脾氣也不小,對慕者不假辭,對他亦是沒什麼好話,如今卻似乎有些變了。
陸無憂還是順風順水當他的。
他狀元及第,又得座師重,進了翰林院前途無量。
賀蘭瓷則一直云英未嫁,究竟花落誰家了上京城里津津樂道的話題。
再見到賀蘭瓷時,只覺得更瘦了,輕飄飄似一陣風便能吹跑,眼中的不負明亮,沉沉寂寂,陸無憂也不知怎麼,走上前去道:“賀蘭小姐,你……”
他的話尚未說完,賀蘭瓷已經退了一步,眼中似有些驚恐之意,仍強自鎮定道:“我與陸大人并沒有什麼可聊的。”
說完,便轉要走。
“等等……”陸無憂道,不由自主聲音放低了些,“好歹相識一場,我們也并不是有什麼深仇大恨,你若有什麼難,力所能及我能幫便幫——我沒有落井下石的意思。”
賀蘭瓷并未回首,只道:“多謝好意。不過你幫不了我,也不必連累陸大人。”
陸無憂輕聲道:“你當初在書院暗示心慕我的時候可沒這麼客氣。”
“我沒有……”賀蘭瓷聲音一提,又落了下去,“當初是我年不知事,得罪你了。陸大人不計較我已經很念了。”這已經是客氣得不能更客氣的說法。
他們并不真的相,也并不真的了解。
陸無憂想幫是出于對故人的惻之心,然而賀蘭瓷卻毅然斬斷了這條牽連。
沒有集,沒有了相的機會。
每一次見到都更加疏遠,也真的就變了兩個陌路人。
其父去益州赴任,賀蘭瓷也一并隨行。
那日恰巧陸無憂送同窗離京赴任,在上京的城門口,看見了賀蘭府陳舊的馬車,白貌的姑娘掀開車簾向后回。
陸無憂抬眼時,只見瓣翕,不知說些什麼。
后是見之驚呼的百姓。
賀蘭瓷低垂著長睫,把簾子放下,甚至沒有去看邊的馬車。
陸無憂也沒有,沒有再多看一眼。
只是一瞬間,忽然覺得心臟揪痛……
有人推了推他,那張漂亮臉蛋湊得很近,纖長手指還在他眼前晃悠,低的聲音響起:“醒醒,別在這里睡,容易著涼……”
陸無憂怔了怔,抬起頭。
賀蘭瓷一過來,就發現陸無憂在院子里撐著手臂睡覺,不由擔心。
雖然他子骨好,但一熱汗就在冷風里睡覺,還是不大妥當的吧……
賀蘭瓷琢磨著要是不醒他,就去屋里拿個毯子過來,正想著,忽然子一輕,隨后便被人抱住了,一愣,很快放松,在陸無憂懷里,道:“你抱我也不暖和啊。”
陸無憂抱著,悶聲道:“怎麼會不暖和,你最暖和了。”
賀蘭瓷察覺到他語氣不對,詢問道:“練劍真這麼辛苦嗎……要不你跟你爹商量一下?”
說完,就發現陸無憂在盯著看,桃花眼一眨不眨,像是想把盯出個窟窿來。
賀蘭瓷忍不住又道:“我說錯了嗎?”
陸無憂的面容靜了片刻,終于還是緩緩笑起來,移開視線道:“沒什麼,就是突然覺得,我運氣還不錯的。”
賀蘭瓷有點困他干嘛突然說這個,但還是接道:“那是自然。”
父母恩,家境優渥,想習武就習武,想讀書就讀書,讀書還真的連中六元了。
確實運氣好到讓人覺得他很會投胎。
陸無憂微微搖頭道:“不是你的想那個……算了,我做了個夢,覺有點糟,不過醒來的時候發現并非那樣,又覺得自己確實運氣不錯。”
賀蘭瓷奇道:“你夢到什麼了?”
陸無憂想了想道:“一個噩夢,不說也罷。”
他指輕著賀蘭瓷垂下的碎發,眼前這個與夢中已判若兩人,眼中依舊有,皓齒明眸,顧盼生輝,子也越來越跳自然。
陸無憂差不多快忘了謹慎不安時的模樣。
賀蘭瓷反手抱住他,白皙的手臂也在他后收,音溫,帶點哄意,笑道:“夢而已,不用在意。不過夢到什麼,居然能讓你覺得有點糟……”
陸無憂張口便道:“大概就是再也親不到你。”
賀蘭瓷:“……?”
陸無憂繼續道:“抱不到你。”
賀蘭瓷:“……”
陸無憂嘆氣道:“什麼也不能對你做了。”
賀蘭瓷分辨不出真假,無語了一會,把腦袋擱在陸無憂肩膀上,咬著下,克服赧,輕聲道:“現在……人不都是你的了麼?”
“……”
陸無憂側頭凝視著:“你怎麼越來越像我了?”
“怪你。”
“……好吧,怪我。”
等了半個月都沒等到花未靈,覺得可能暫時到不了了。
陸無憂忍無可忍,最終帶著賀蘭瓷搬了出去,另尋了地方下榻。
原本陸無憂還有所遮掩,不想讓公務上門打擾他父母,換了之后,當真是門庭若市,上門拜訪的,在門口逗留圍觀的,送禮的,臨街還有蹭著陸無憂的名氣擺攤賣東西的……讓當地府衙都不得不派人在門口維持秩序。
“來,六元燒餅!六元燒餅了啊!陸狀元小時候吃的,吃了你也能考狀元!”
“字帖,賣字帖了!陸狀元的字帖!還有剛中舉的賀蘭夫人的!兩本加在一起只要三十文錢!買不了吃虧買不了上當!”
“最新的程文選啊,來看看看看……”
賀蘭瓷聽著賣聲,嘆為觀止。
當然這都不及見到那個修得無比氣魄的狀元牌坊來得驚訝。
這座修給陸無憂的狀元牌坊共五座衡門,其上的磚壁還刻了五副壁畫,分別對應科舉的五個時期,恢弘大氣,立柱仿佛直云霄。
陸無憂直言道:“原本修得不大,我升之后,那誰題了副楹聯,重新建的。”
賀蘭瓷驚道:“真沒僭越?”
陸無憂道:“當然不算。等你中了,可以再修一座。古有父子狀元牌坊,今修夫妻狀元牌坊。”
賀蘭瓷心頭一:“我回去看書了。”
陸無憂笑道:“江流書院的山長請我們過去,你不想回去看看嗎?”
賀蘭瓷掙扎。
陸無憂又道:“書院里還有整理青州歷年考生鄉試和會試的彩答卷,剛好過去可以住兩日,還有幾位致仕的大儒……”
賀蘭瓷瞬間心:“那還是去吧。”
這一趟去陸無憂沒穿服,不然看起來著實像是視察。
他換了一江流書院的儒生青袍,賀蘭瓷許久沒看他這麼穿,書生裝襯得陸無憂格外氣質清雅,模樣既有青竹似的拔,亦有些許清貴疏離。
“我也幫你要了一,你穿嗎?”
賀蘭瓷自然不會婉拒。
就是穿上之后,攬鏡一看,又去看陸無憂,忍不住道:“怎麼有點舊日重回的覺。”
陸無憂斜眼道:“這不是刻意為之。”
“嗯?”
陸無憂洋洋灑灑道:“彌補一下舊日憾,沒在青州就跟你把婚約定下來,是我的過失。”
賀蘭瓷很不客氣道:“別事后諸葛亮了,你那時才不想娶我呢。”
陸無憂卻輕聲道:“所以不是憾麼。”
不過,實際上就算著便服去也沒有太大區別,賀蘭瓷和陸無憂剛下馬車,就被里三層外三層圍滿了。
得到消息的書院弟子早早等在門口,和賀蘭瓷在晃州辦的小書院不同,江流書院在青州數一數二,講堂、書齋、經堂、文廟一樣不缺,弟子足有數千人,占地也有一坊,堪比氣派的王府了。
山長親自來迎,還有當年教過他們的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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