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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風流人物》 癸字卷 第八百零一十一節 入城,亂起

東直門下火把飛舞,城門究竟什麼時候打開的,是誰打開的,現在也不得而知。

總而言之就是一羣白蓮餘孽裹挾了大批京中無賴剌虎,猛烈衝擊東直門。

“正巧”登萊鎮的大軍抵達東直門下,守東直門的京營士卒眼見得“抵擋不住”白蓮餘孽的進攻,自然就要請求登萊鎮支援,於是乎,東直門就打開了。

登萊鎮大軍一擁而,攆著白蓮餘孽向北沿著城牆奔逃,最終在靈椿坊和崇教坊之間堵住了白蓮餘孽。

這幫白蓮餘孽在兩坊之間的安定門大街一路奔逃,逃到了安定門下,與登萊軍展開激戰。

“正巧”遼東軍、東江軍加上部分薊鎮軍也趕到了安定門外,於是便開門合力圍剿白蓮餘黨。

似乎一切都顯得十分順理章水到渠,原本來示威的諸鎮軍隊就這麼輕而易舉地京了,而且還順帶幫京營剿滅了白蓮餘孽,至於怎麼就違背了邊軍不能京的祖制,這事急從權,又有什麼不可以?

得到消息的山西鎮一軍也從西面繞道到安定門進城來“增援”,“正巧”在城外遇見了從龍虎臺那邊趕過來的宣府鎮尤世祿部,加上薊鎮原本在城外演練的黃得功和左良玉二部也聽聞京中有事,趁勢趕來,幾部就一併從安定門城了。

在文淵閣中聽到這一切的朝中諸公都是面面相覷,呆若木

還說靠曹文詔的京營阻擋這些外鎮邊軍京呢,這可倒好,連打都沒打,甚至就變了引狼室,齊刷刷地全部進了城了。

這卻如何是好?

所有人都傻了眼。

這幫如狼似虎的邊軍本來就心懷恚怨,尤其是要被裁軍,更是喊出了要“清君側”的口號。

“君側”是指哪些人?在座衆人頓時都覺得頸項邊上涼颼颼地。

若是這幫軍不顧一切地衝進城來一陣殺,上演前唐黃巢時“天街踏盡公卿骨”那一幕,該怎麼辦?

“曹文詔這廝,狼子野心,膽大若斯,簡直……”氣急敗壞的韓爌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此賊該當拿下,……”

崔景榮臉蒼白,擺了擺手,“虞臣,現在說這些沒有意義,拿下他,只怕這京中局面更不可控制,我們現在要考慮如何應對這個局面!”

柴恪面,很明顯,這些邊鎮早就沆瀣一氣了,曹文詔一樣在其中。

豈有這般湊巧的事兒?

白蓮餘孽也突然發難,還正好要解決這些邊軍來進城平定,真把這一幫人當傻子了麼?

“稚繩,兵部難道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如此局面無所作爲麼?”孫居相也不客氣地質問孫承宗。

孫承宗面無表,“伯輔,你覺得該怎麼做?若是覺得我去就能解決問題,我立馬就去!當初就提過,裁軍不宜作太大,這樣一刀切,邊鎮不鬧事才奇怪,可大家都是堅持要這般,當下京中的京營都人心惶惶,邊鎮諸軍的憤怒他們一樣,讓他們去阻擋邊軍進京本就是一個笑話,他們不一起反了都是幸運,……”

孫承宗也翻了臉。

本來就是韓孫等人的固執己見一肚子氣,現在出事兒了,卻又把責任推到自己頭上來,真把自己當了替罪羊不

見孫承宗也再無往日的謙和,孫居相和韓爌都是一凜,連這一位都翻臉相向,可見這局面還真的有些不可逆了一般。

李邦華緩緩地道:“自強兄說得對,現在該如何來應對,一下子涌幾個邊鎮的軍隊,他們名義上是協助平定白蓮餘孽,但是大周朝早有祖制,邊軍不得京,他們這是藉機破壞祖制,但他們下一步意如何?”

朱國禎也話:“他們很快就會有所作,所以咱們得立即採取行,稚繩恐怕你還真得走一遭,他們牽頭的是誰,去和他們談一談,……”

孫承宗看了一眼朱國禎,“去容易,我可以去,但怎麼談?就這麼空口白牙勸他們回去,不要在京裡鬧事,他們會答應麼?我覺得如果沒有一個明確的對策,我去沒太大意義,閣和諸公都應該考慮一下,拿出什麼樣的條件來,……”

孫居相一脖子,“這等形下,我們若是退讓,那就功虧一簣了,他們肯定還會得寸進尺,我就不信他們還真敢來圍攻文淵閣和諸部公廨,……”

“信不信可由不得你我,或者是我杞人憂天,也許人家就走一圈兒,示威一下就出城回去了呢?”孫承宗反脣相譏,“那不如我們就各自回家歇息,等待明日他們自行散去?”

練國事都有些忍俊不,什麼時候連孫承宗都會說這些俏皮話了?

韓爌和孫居相他們當然能聽出孫承宗的揶揄,但是卻又不好斥責,你都說對方不敢來圍攻,那就萬事大吉了,還用得著在這裡一大堆人聚著,戰戰兢兢地等候命運裁決,明顯就是自己都不信,卻還在那裡

還是崔景榮嘆了一口氣,“稚繩,恐怕還是要勤苦一趟去走一遭,把禮卿也上吧,和他們談一談,勸一勸,讓他們先行出城,不要來,以免釀彌天大禍,至於說裁軍之事,我們從長計議,……”

“自強兄,若是他們沒來之前,咱們這緩兵之計,也許還能有點兒用,但現在他們都了城了,刀難鞘,恐怕閣沒有一個明確說法,而且還得要向外公佈明示,他們肯定不會退去的。”孫承宗說的是老實話:“我去也沒有啥意義,……”

又是一陣無言的難堪,誰又能這個時候同意不裁軍了,這不是城下之盟麼?

崔景榮和柴恪也知道孫承宗所言不虛,這個時候去和人家說先退出去之後再說,人家能答應麼?

沒有意義。

文淵閣裡陷了僵局。

此時的各鎮聯軍卻沒有怠慢,直接向著大時雍坊來了,而得到消息的曹文詔也命令五軍營出,要保護好文淵閣和八部公廨這一片避免被“軍”攻擊。

楊肇基和賀虎臣各率一部沿著長安街而來,在承天門匯合之後,迅速開始佈防。

賀虎臣將自己所部前鋒佈置在了臺基廠,意圖佔領這個關鍵要地,但沒想到賀人龍部來勢更猛,搶在他佈防之前,就奪下了臺基廠,並沿著東長安街直抵東江米巷,意圖從東江米巷這邊包抄。

也幸虧賀虎臣反應得快,迅速從太醫院一線向東推進,將賀人龍這一部阻擋在了東江米巷南薰坊的路口,雙方形了對峙局面。

劉東暘的侄兒劉鬥率領的山西軍在西江米巷南邊鄰龍尉所在地與楊肇基部火,不過很快雙方都保持了剋制,只是造了幾人傷。

就此陸陸續續趕到的各鎮邊軍,以承天門爲中心,沿著八部公廨構築起了一個包圍圈。

雖說是一個包圍圈,但實際上,對宮城裡邊並沒有太大影響,如果要出去的話,完全可以走東安門或者西安門這些地方出去。

只不過這樣一來,就顯得是怕了這些“軍”一般,這也是朝中諸臣們無法接的。

曹文詔接到消息時,也是覺得棘手。

到現在他也沒有弄明白馮紫英究竟存著一個什麼心思。

究竟是管,還是不管?

說不管吧,那邊的意思還是不能讓這些邊軍進城來恣意妄爲,一旦在城裡邊弄得不可收拾,尤其是造太大傷亡,那後續理也就不好收場。

可管吧,真要管了,把這些邊軍堵在外邊,或者封鎖在城這個“包圍圈”的外圍地方,那意義何在?

沒準兒這些文臣們又要抖擻起來了,覺得不過如此,局面可控了。

這種宮的方式最終能走到哪一步,還得要看雙方的博弈,曹文詔估計就連馮紫英現在也沒想好,萬一真的失控,這些邊軍衝進來,殺一通,這大部分文臣可都聚集在文淵閣和八部公廨裡,另外一部分也就是三法司在西城阜財坊那邊,但都察院的幾個主要員也都到文淵閣這邊來了,那邊也就無關要了。

已經是下半夜了,城中依然是一片鬧哄哄的象,尤其是在東邊,大批的軍士兵,沿著大街小巷行進,雖然在進城之前,各部都專門叮囑了又叮囑,此番進城是要達到不準裁軍的意圖,務必要保持軍紀,但是想想奔波了這麼多日,突然得到釋放,那軍紀要想維繫到想象那麼好,肯定不可能。

像破門而搶掠一番或者吃喝不付錢,甚至擾民衆的形也都不會見,也讓多年未曾遭遇過這種形的京中百姓終於意識到了原來這些武夫一旦不管不顧地起來,竟然是如此不可收拾,竟然無人可制。

這種黑暗中的環境,最能釋放這些軍士卒中惡的一面,哪怕有軍制,但是本就是一肚子氣,勞累多年,還要面臨被掃地回家的命運,誰又能按捺得住?

所有人都在期盼著天能儘快亮起來,以免局面不可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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