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會,唐其琛回到辦公室,柯禮把門關,吩咐書來客一律不見。他轉過一看,果然,唐其琛坐在沙發上,正閉著眼睛掐眉心。
「您還好?」柯禮給他倒了熱水,「這兩天的會議就沒停過,肖總對您要投資的材料項目是反對意見最大的一個。他在集團待了這麼多年,和幾個董事的關係十分切。」
唐其琛捧著杯子,手指一下一下挲著杯壁,「老功臣,這個面子還是要給。」
「您別太急,循序漸進地來,骨頭老了,了,難啃也很正常。」柯禮知道他這段時間爲這些事夠心了,項目推進得不算順利,磨心燒神也傷。
「對了,我聽到話了,老爺子那邊,近日提及唐耀的次數非常多,兩人的聯繫也不。」
唐其琛把水杯放回桌面,平靜道:「他回董事會是遲早的。」
柯禮楞了楞。
「你心裡有個數就行。」唐其琛看他一眼。
柯禮表示明瞭。安靜了一陣,他言又止,「剛才會上,以寧的觀點其實……」
「說得很好。」唐其琛神了,疲倦之也拂去大半,他點到即止,沒再多說一句,而是往沙發上靠了靠,「我休息一會,半小時後讓老餘把車開過來。」
唐其琛晚上還有應酬,和市政委的李書長在攬香設了私宴。兩人頗深,都不嗜酒,飲淡茶,聊閒語。李書長告訴他,市杰出青年企業家的頒獎典禮,又有其一席之位。九點左右散了局,老餘問唐其琛回哪裡。
唐其琛看了看時間,說:「回公司。」
到了後,他吩咐老餘今晚先候著。老餘把車停在公司門口,「唐總,您要用車就給我電話。」
這個點了,加班的人很,唐其琛沒去自己辦公室,而是到了陳颯部門。溫以寧的桌子前還亮著燈,電腦就這麼開著,趴伏在桌子上,埋著腦袋像是在睡覺。等抬起頭發現唐其琛時,也不知道他在這兒看了多久。
一個站著,一個坐著,一高一低地對視著,溫以寧眼神沒躲,平平靜靜。頭髮給睡了,幾縷著臉頰,鬆鬆垮垮。唐其琛先開口,問:「吃飯了沒有?」
溫以寧把碎發捋到耳後,睡了一會兒嗓子有點啞,「沒吃。」
「陳颯辦公室沒關。」
「我待會兒幫關,我有鑰匙。」溫以寧坐直了些,說:「晚上接陳子渝去朋友家吃飯了。」
唐其琛嗯了聲,也沒再說話。
溫以寧神也疲倦,唐其琛站著看時,能看見眼睛下一圈淡淡的影。
「想吃飯嗎?」唐其琛問。
溫以寧默了默,答應,「行。」
老餘出去買了趟外賣,他車開得快,送上來時都還熱乎著。加米飯和配料,七八糟的有十幾個飯盒。老餘放下後就離開,溫以寧瞧見這陣仗楞了半天,「點的時候沒覺得有這麼多啊。」
半小時前唐其琛問想吃什麼,沒半點猶豫,直接說了火鍋。唐其琛當時笑了下,溫以寧反應過來,還很抱歉,「不好意思,我忘了你不能吃辣。」
「點吧。」唐其琛說:「我看上面有清湯的,我吃這個也行。」
場面其實還稽的,唐其琛這辦公室也算數一數二的英範兒,會客區直接變了火鍋店,配菜鋪了滿桌,送的兩個火鍋底料也已經燒開。兩人面對面地坐著,唐其琛了西裝,挽起袖還有模有樣。座位有點兒矮,他長,開了,彎著腰,放了兩片白菜葉和魚丸。
溫以寧是能吃辣的,頭髮一扎,大快朵頤。火鍋店還送了喝的,一瓶橙和促銷裝的小瓶白酒。溫以寧把橙遞給唐其琛,自己擰開蓋兒要倒酒,「不吃浪費。」
唐其琛也沒勸阻,只說:「你喝點。你喝酒容易忘事。」
溫以寧抬起頭,「這話柯助理也跟我說過。我忘什麼事兒了?」
唐其琛看一眼,眼神有些許笑意,一閃即過。
溫以寧悶了兩口酒,話也多了起來,「當初你讓我跟著陳颯學東西,你說得對,真是個好老師。」
「業務能力很強,只要用心帶你,你會長得很快。」
「是好師傅。」溫以寧問:「還有陳子渝的爸爸,真的沒有嗎?」
「是。」唐其琛也沒瞞著,這本來就是心照不宣的事,陳颯自己都很坦然了。「水姻緣,你我願的,也沒想讓人負責。」
溫以寧眉頭皺了皺,「多辛苦,孩子是兩人共同的責任。」
「決定生的那一刻,就是自己的責任了。」唐其琛聲音淡。
短暫安靜,兩人似乎都意識到,他們之間談這些有多不合適。溫以寧隻默聲吃東西,牛卷兒沾多了辣油,端起酒杯喝的快。喝完嚨火熱熱跟小火烤著似的,人都出了汗。
唐其琛皺了皺眉:「你喝酒有癮。」
溫以寧隻搖頭。
唐其琛食量不大,但晚上在李書長那也沒吃幾口飯,顧著談話,這個點還真有點,眼見那兩碟青菜都被他燙吃得一顆不剩。胃裡暖和和的,一天的疲倦也掃去大半。他放下碗筷,看著溫以寧,看悶頭吃菜,悶聲喝酒,他知道,心裡頭裝了事。
唐其琛刺穿的心思,問:「覺得委屈了。」
溫以寧的作停了半秒,隨後繼續,仍是搖頭。
「那種場合,你不應該和肖總再起爭執。對你沒好。」唐其琛明白心裡的疙瘩,還放不下下午開會的事。
溫以寧這才邦邦地回:「我隻把事做好。」
「比誰的嗓門大,比誰說的話多,就是好?」唐其琛語氣裡有不屑。
溫以寧抬起頭,直視著他,「我沒錯。」
「你工作不是一兩年了,這點道理還沒悟明白嗎?肖總份擱在那兒,你讓他丟了面子,看著是你贏,但出了會議室,結果依然不會變。」唐其琛說得很冷靜,甚至可以說是冷,「陳颯能管你,他也能管你,來日方長,你沒必要擔這個風險,這份不痛快。」
溫以寧臉暗沉了許多,低著頭,索把那小瓶子白酒一口喝完。唐其琛攔都攔不住,有怒意,「委屈的最後還是你自己。」
溫以寧抬起頭,眼眶紅紅的,「可明明我是對的,對就是對,錯就是錯。沒有那麼多彎彎繞繞,這是你的以為,不是我的,我不接,不認可。我不委屈,我有什麼好委屈的,我無愧於心。」
說完,站起,離開桌子往邊上走。酒勁兒上了頭,一下子衝得腳步踉蹌,摳了下桌角才勉強站穩。
唐其琛也跟著站起來,繞過去拽了把胳膊,把人直接給轉了過來。他兩手扶住溫以寧的肩膀,十指力道不算輕地把人鉗住。
耐心被的咄咄人削減的一乾二淨,唐其琛提聲:「你能不能聽我的話!」
溫以寧甩他,「誰的話都能聽,就是不聽你的話!聽你的會要命!」
酒後吐真言還是酒後壯人膽都已不重要,重要的是心裡對唐其琛的介懷深深地梗在心口,似乎了生命裡的一個不漂亮的烙印。
兩人對著,溫以寧的眼神是倔強而又滿含嗔怨,像一張不風的網,把唐其琛給罩得嚴嚴實實。
夜闌深靜,唐其琛的心忽然就酸了。
掐著肩膀的十指慢慢鬆開,繼而往下,停在了的手腕。
溫以寧本能反應地抖了下。
唐其琛沒讓人掙,而是在手背上溫了,低聲說:「好了,乖……念念聽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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