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以寧安靜了片刻,仍然著他的背,到他急的呼吸平復了些,把話繼續下去,「我跟你說過吧,這麼多年過去了,你一直都是這個模樣,沒有老,沒有變,我大學畢業後離開上海的那兩年,很多很多次做夢,我都會夢見你的眼睛,你似曾相識,好像上輩子就見過你一樣。」溫以寧輕輕笑了下,「我以爲我夢想真了。但我卻忘記了。」
唐其琛啞聲:「忘記什麼?」
「忘記了,你不止是我喜歡的唐其琛,你還是亞彙的唐其琛,是你父母的唐其琛,是你們家族的唐其琛,是商場上的唐其琛,是……不屬於我的唐其琛。」說著說著,溫以寧反倒澈了,喃喃自語一般,既是勸著他,也是勸著自己,「我知道你的力,也知道你的無可奈何。」
唐其琛摳了的手,「我沒有力。」
「可是我有呀。」溫以寧吸了吸鼻子,嗓音又僵了些,「 不能看著你跟你家裡反目仇,不能看著你承一些不必要的干擾,那是你的親人。」
溫以寧說不下去了,這些日子,唐其琛爲了承了多,他從未過,抱怨過,肩上的重擔從未、也不可能卸下。為走天涯,或許氣方剛的十六七歲能輕易說出口。但唐其琛已經不是不諳世事的輕年郎,他三十六歲了,前與背後,太多牽扯,不容許他有所失誤。
就算此時的唐其琛做得到不顧一切,也不忍心,不願意。
「我們暫時分開,你也沒有那麼辛苦。你去好好照顧你媽媽,好好把公司的事兒解決,唐其琛……你要好好的啊。」
唐其琛知道,不辭辛苦,千山萬水,就是來赴這一場告別。
說的這些話,像是一把斧頭,一點一點槽開他的,挑斷經脈,卻又讓人反抗不得。
良久,唐其琛問:「暫時,是多久?」
溫以寧側著的臉,突然換了姿勢,完全埋在了他背上。額頭重重抵著他的脊梁,漸漸的,啜泣聲便忍不住了。
唐其琛便不再追著要答案了,他轉過,沉默的將摟懷裡,一下一下安著,吻了吻的頭髮,低聲說:「答應你,多久我都等。」
這一夜,兩人相擁在床上,蓋著一床被子,從明的玻璃看出去,雪花慢慢飛舞,宛如時空轉換的話王國。
「我小的時候,媽媽和爸爸總是打架,你看我媽很瘦,但力氣真的很大,可以拿刀砍下我爸一手指頭。我帶著我妹妹,去鄰居家混飯吃,我妹妹膽子小,飯都不敢多吃,我臉皮厚,會趁著伯伯阿姨們不注意,把飯倒進自己的書包裡,回去再拿給妹妹吃。啊,好蠢啊… …」
溫以寧躺在唐其琛懷裡,漫無目的的說著小時候的事,「其實我一點也不喜歡廣告行業,我喜歡英語,每次大聲朗讀時,我都覺得酣暢淋漓。如果以後可以,我想開一個英語培訓班。」
唐其琛捲著的頭髮,纏在食指鬆開又繞,「教小朋友們麼?」
「教大人,小朋友太煩啦,我怕老的快。」
唐其琛低低笑起來,「老快一點才好。」
老的快一點,我們就能近一點了。
後半夜,溫以寧主求吻,跟做了決定一樣,整個人熱又投。
舌相抵,那種深骨髓的濃烈的像要把兩人融化。溫以寧他的眉眼,一路往下,舌尖了他的側頸,甚至開始自己的服。雪白的腰剛剛出一截,就被唐其琛手按住。
這一按,迷幻的夜突然刺,夢境醒來。
兩人對視,一個迷惘,一個抑著痛苦。唐其琛坐直了,然後把狠狠摟懷裡,他稍稍低頭,在左邊的鎖骨上重重咬了一口。牙齒磕進皮,唐其琛嘗到了淡淡的腥氣。他閉上眼,狠心繼續,鬆開後,溫以寧靠近心臟的位置,一個深刻的印記。
唐其琛呼吸重,縱然已經邦如石頭,他仍沒有。
溫以寧聽到男人的聲音自上而下,「念念,你是自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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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號,兩人返程,飛機於傍晚降落浦東國際機場。
踏出艙門的一剎那,溫以寧竟然有了暈眩的不真實。唐其琛牽著,始終沒有鬆開過。
他們穿過廊橋,跟著指示牌往大廳走去,t2航站樓的出口,唐其琛再悉不過,但這一刻,他故意繞著路,恨不得這一截距離沒有盡頭。直到溫以寧出聲:「錯了,是右邊。」
唐其琛握著的手,瞬間更。
老餘開車早在外面等候,隔著遠遠的距離,應門時不時的開合,黑賓利就在正中央的位置。唐其琛的腳步越來越慢,連握著的手都在微微發抖。溫以寧看他一眼,忽然就不了。
把手了出來,笑了笑,「唐總,我就陪您到這兒了。」
唐其琛著,眼裡像是涌出兩面暗沉的深湖。
溫以寧目清澈,輕鬆的說:「我打車走,我買了高鐵票回老家。」
唐其琛的聲音像是從石頭裡出來:「我送你去。」
溫以寧低下頭,搖了搖,輕聲說:「不了,不是一路人。」
春盡冬來,朝夕,原來人世間,很多景就不能站在對立面,那才是最大的殘忍。
唐其琛鬆開手,胳膊無力的垂落於側。
溫以寧又抬起頭,衝他清清爽爽的一笑,「好好照顧自己,在忙也要記得吃飯,多吃點,把養好。陳醫生給你開的藥,你按時吃。還有,再大的事,好好說,不要吵,不要鬧……不要傷著自己。」
唐其琛目沉靜下來,最後,點了點頭。
溫以寧從他手中拿過行李,就那麼一瞬,唐其琛下意識的又收了手勁。溫以寧比他更堅決,沒給他挽留的機會。
自此,唐其琛一雙手都落了空,扯著他的心臟一塊跌深淵。
「念兒。」他喚的小名。
溫以寧看著他。
唐其琛神落寞,聲音綳的近乎哽咽:「是我配不上你,我們家配不上你。」
溫以寧扯了扯角,沒再多留,轉過,朝著他的反方向大步出去,沒有回頭。
夜,上海城的繁榮夜景拉開序幕。
賓利在城市之中穿梭,像一頭沉悶的困。老餘始終小心翼翼不敢吱聲,後座的唐其琛不像一個活人,而是離了魂魄的某件陳設。
下了高架,唐其琛出聲:「停車。」
老餘靠邊停車。
唐其琛推開車門,獨自走去江邊。他手肘撐著欄桿,整個人伏腰彎了下去,他的頭埋的很低,肩和頸連一道銳利的弧。
颯颯秋風裡,男人的脊梁一點一點在垮塌。
唐其琛垂眸江面,再閉眼時,眼淚便跟著砸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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