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柯禮是再也不敢多說一個字了。
節日裡的城市繽紛絢爛,從金融中心五十多層的總裁辦公室下去,行人車輛穿梭織,構了一張發著的巨網。
七點剛過,坐在辦公桌前伏案工作的唐其琛頭也未抬,直接吩咐柯禮:「你下班吧。」
柯禮坐在他對面,開著筆記本整理數據,聞言楞了下,隨即說:「唐總我沒事。」
「你妹妹從英國回來過寒假,今天到的上海,你回去陪陪家人。」唐其琛看他一眼,然後稍稍推開椅子,從屜裡拿出一個緻的禮盒遞給他,「空手回去不像話,拿這個送你妹妹。」
柯禮心裡是有的。
唐其琛是天生的領袖,他的才以及魄力讓人心悅誠服的跟隨。坐到這個位置,格一定是忍常人所不能忍,他的克制、斂以及謹慎,都是他背後無法言說的重與責任。而與溫以寧分手後,他變得愈發沉默,像是風霜磨煉之後,被歲月經久封存的一顆琥珀。
柯禮怕他出事。
但唐其琛很堅持,再次吩咐時,語氣已然不悅,「我讓你下班。」
柯禮應聲,收拾好電腦就走了。
獨占大廈三層最佳位置的亞匯總部,就他辦公室亮著一盞幽暗的燈,與外面絢麗熱鬧的節日氣氛格格不,唐其琛伏案工作,桌面上還有空了一半的煙盒,青白相間的火柴散在旁邊,依稀還能聞見沒散乾淨的煙味。窗外的明珠塔應景節日氣氛,零點的時候,變幻出各種炫彩的燈效果。一剎的閃耀,亮從辦公室的落地窗裡進來,瞬間照亮了唐其琛的臉。幾秒之後,燈影驟然熄滅,整個人又陷了黑暗裡。
唐其琛坐在皮椅裡,疊著,手指夾著的半截煙半天沒有,猩紅的煙頭搖搖墜。他肅著一張臉,像是一個孤魂野鬼。手機擱在桌面上,只有呼吸燈發著冷的微。唐其琛看了好幾眼,然後拿在手裡點開了通訊錄。手指抬在半空又忽然頓住,最後還是無力的放下了。
週末過後,週一上午例行召開辦公會。唐其琛的工作效率向來都是很高的,匯報問題,解決問題,從不在會議上浪費時間。十點半散會,唐其琛剛要走,留在最後的陳颯忽然把人住,「唐總。」
唐其琛側過頭,「有事?」
參會人員都已離開,寬敞的會議室裡安靜下來。
陳颯抿了抿,先是看了他旁的柯禮一眼,猶豫了番,還是說出了口,「前期的一項工作一直是由溫以寧負責,一些流程和數據都在那裡,我讓過來移給另外的同事。」
唐其琛立在原地,肩膀微微了一下。
陳颯說:「現在就在樓下辦公室。」
廣宣部年底的事最多,年頭年尾的很多合同執行項都積在了一個時間段。溫以寧當初請假時,大概也沒想到後續。陳颯這邊只對外宣稱,溫以寧是被派出去盯項目了。但大家都心照不宣,真實況幾乎了亞匯部的忌。
「預付款的憑證和電子匯票你記得一幷帶過去,這是主合同,這是之後針對第十八條款做的補充說明協議。」溫以寧微微彎腰,把所有的資料都裝進文件夾,與瑤瑤做著接。
瑤瑤與關係好,正事忙完後,無聲的拍了拍溫以寧的手背,小聲說:「以寧加油哦,早點回來上班,都會過去的啦。」
溫以寧便衝淺淺笑了笑。
瑤瑤的目卻掠過的肩膀,頓時張起來。溫以寧不明所以,直到瑤瑤勾了勾的袖。
抬起頭,楞住。
唐其琛就站在進門的位置,沒有向前一步,也沒有多餘的作,就這麼站著。兩人眼神對視,那麼一瞬,生生看出了天涯海角的距離。
溫以寧的心臟狠狠扯了一下,迅速低下頭,繼續整理手中的資料,只有挨得近的瑤瑤能察覺,的手是在發抖的。
唐其琛的緒在目裡輕微翻涌,但塵埃落地,最終也沒有上前一步。柯禮在他耳邊低聲說著什麼,很快,兩人便乘電梯走了。
溫以寧這邊的事忙完也到了下午,在陳颯辦公室坐了一會,末了,陳颯說:「我們一起吃個飯。」
溫以寧拒絕了,說:「不了師傅,下班人多。」
的小心翼翼被陳颯看在眼裡,也明白的良苦用心。與唐其琛的關係,是以一種極其不友好的方式曝出來的。這種況下,生總是吃虧的那一方。流言蜚語不敢落到唐其琛上,但所有的猜疑、嫉妒、憎惡、同,都會對準溫以寧。
都在人間,憑什麼你能上天堂。
大衆的心理總會在特定條件下,流出暗的那一面。
陳颯不再勸,點點頭表示理解,又說:「唐總前陣子病了一場。」
溫以寧本能的抬起頭,瓣張了張,還是閉聲不問。
「放心,康復了。」陳颯把話說得圓潤,換一個舒坦,然後微微嘆了氣,「他南京外祖家裡的局勢最近也很敏,唐總出門的時候,家裡都是派車跟著的。以寧,好好照顧自己,只要你願意,可以隨時回來,我這裡的職位會爲你保留。」
溫以寧從陳颯辦公室出來,坐電梯下樓。
電梯門關閉,指示燈一層一層下降。也是奇怪,雖沒到下班時間,但平時也不會像現在,五十多層下去,竟然一層都沒有停。
很快到一樓,電梯門徐徐劃開,但將將開到一個人的寬度時,外面迅速站進來一個人影。溫以寧差點失聲尖,但看清人後,整個人都怔住了。唐其琛抓著的手臂往電梯裡面帶了一把,他手上的力氣特別大,像要掐進骨頭裡一樣,然後反手迅速按了關閉鍵,電梯門又合上了。
窄小空間裡,只剩兩人急的呼吸聲。
唐其琛按了負三層,電梯徐徐下降。直到溫以寧稍稍掙了一下,唐其琛才不怎麼堅決的鬆開了拽著胳膊的手。
沉默兩秒,先說的話,「我不往那兒走。」
唐其琛嗯了聲,「我知道。」
溫以寧便沒再吭聲。
負三層到,唐其琛再也克制不住了,嗓子啞道:「念兒,陪我吃晚飯吧。」
溫以寧眼角了,差一點落下淚來。
兩人沉默走出電梯,一個前,一個後,始終隔著一米的距離。負三層隻停了量的車,唐其琛的黑路虎在D1區。他按開車鎖,繞到副駕把門拉開。溫以寧遲疑在原地,低著頭說:「我打車吧,你說個地址。」
唐其琛心比胃更痛,一字一字的,跟牙齒裡咬出來似的,苦著道:「念念。」
平日這麼矜貴冷傲的男人,是從這聲裡聽出了哀求的意味。溫以寧忍不下心,順從的坐上了副駕。唐其琛上車後,關閉了所有車窗,然後一路往上開,負二,負一,駛出地下停車場。
冬天的夜降臨的格外迅速,五點剛過,天已了霧靄藍。併主幹道後,溫以寧輕聲:「別吃飯了,看場電影吧。」
下班高峰期,也是用餐的高峰期,電影院這個點的觀影場次相對就冷清些。唐其琛聽明白了,是不想再與他走進人中了。
唐其琛沉沉一聲呼吸,極淡的應了聲,「好。」
開過外灘,轉上環綫,堵車,走走停停了半小時。就是這個緩慢的節奏裡,連溫以寧都發現了,他們的車後一直有輛奔馳在跟著的。溫以寧移開眼,默默的拿手機訂電影票。
最近的場次是六點十分,一部票房很高的搞笑劇片。
溫以寧鼻子跟堵住似的,聲音腔調微變,問他:「這部看麼?」
唐其琛嗯了聲,「你訂。」
App上可以自主選位,觀影的人已有五六了,但空位還是不的。多數都是挨在一起,中間偶爾隔開一個散座。溫以寧說:「分開坐吧,五排和七排。」
唐其琛握著方向盤的手指都掐了青紫。
溫以寧邊訂票邊說:「後面那輛車。」
能看到,唐其琛肯定是早就看到了。他們家這段時間的局勢太複雜,二舅雖在南京,但只要沒有正式發文,一切就存在變數。政壇就是泥潭深沼,所謂的變數,一不留神就是筋拔骨的那種。跟著的車是家裡的,明爲保護,其實也藏了他母親的私心。他住院的那次,在病房,與母親的談判並不順心。景安雖鬆口,讓兩人分開一年,一年之後,唐其琛如果依舊執意,那會重新考慮。但在這期間,兩人不允許再有任何聯繫。
「你爺爺這個人,匪氣一生,你應該明白,他從不是顧全的人。你要真跟他對著幹,其琛,我敢保證,最後傷害的絕不會是你,而是那個孩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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