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的畫面歷歷在目,這個人一言一行都是下了十足分量的鶴頂紅。
楊正國覺得自己這顆心在人世沉浮遭遇了那麼多事兒,對很多東西早看淡了,但到了江連雪這裡,還是了自尊傷了心。
當然,這些後續他不會告訴溫以寧,說出去幹什麼呢,只會徒添自己的可憐和難過。
楊正國趁著溫以寧發楞的時候就要走,這個老實的男人神落寞的像一座垮掉的大山。溫以寧卻一把抓住他的手臂,人還是懵的,「楊叔叔,您最後一次見我媽媽是什麼時候?」
楊正國似乎幷不想回答。
溫以寧聲音哽咽了,「求您告訴我,不見了,真的,我沒騙你,真的不見了。」
楊正國皺著眉頭,似乎在審視話裡的可信度。
溫以寧鼻子吸了吸,眼淚就跟著掉了下來。
他眼睛眨了好幾下,不可置信,「這,這真的不見了?」
溫以寧從楊正國這裡得知,他最後一次見到江連雪是一個月前,這下也沒辦法再藏,只得將江連雪對他的言行都說了出來。溫以寧聽著,面無表,看起來是安然無事的。但李小亮在一旁卻膽戰心驚。
越平靜,就越是暴風雨的前奏。
李小亮著聲兒:「以寧,你,你別多想啊。」
溫以寧緩緩搖了搖頭,然後轉過。
楊正國在後,「誒,小溫,你也別有心理力,你媽媽也不欠我什麼,反正過日子嘛,合得來就過,合不來也不必要負這份責。這跟你們小輩沒有關係,生活本來就是這德行。」
溫以寧一個人往前走著,像是沒聽見。
李小亮是真急了,追上,「你別這樣啊,說句話行不行?悶在心裡頭算什麼?」
小亮老師爽朗慣了,沒太多婉轉的套路,想到什麼說什麼,語氣一著急就不太好聽,剛想說,你再這樣我也沒法兒向人差--溫以寧突然著他,一雙眸子清清冷冷,「所以,你那天爲什麼要騙我?」
李小亮徹底歇菜,暗不妙,怎麼把這茬事給忘記了。
溫以寧也不再追著要答案了,因爲從小亮老師的表上,全明白了。
「你別拉我。」甩開他的手。
李小亮猶豫了一下,沒鬆。
「別拉我!」溫以寧音調拔高,一張臉既有憤怒也有無助,眉間全是支離破碎的痛。
李小亮只得鬆了手,安靜的跟在後頭。
溫以寧又回了家,這一次寧靜全無,把家裡的櫃子屜都扯了個底朝天,這是新家,東西本來也不是很多,一些票據和說明書散了一地,客廳翻完,又去江連雪的臥室,有兩個屜在櫃的下面,就雙膝跪在冰涼的地面,彎著腰去翻。
李小亮忍不住了,架著的肩膀是把人從地板上拽了起來,「你能顧著點自己嗎?啊?!地上多涼不知道啊?」
溫以寧掙扎,「放開我,你放開我!」
李小亮真快被給折磨死了,不敢使力氣,又不敢放手,僵持著一個平衡點他背上都急出了一層汗。「好念念,你是我祖宗行了麼,我求你心平復一下行不行?」
溫以寧就真的沒再,順著他的往下靠,平平穩穩的坐在了床邊。
李小亮著氣兒,護在兩側的雙手好半天都沒放下,確定是真的沒偏激的意圖了,才鬆口氣跟著坐在了旁邊。靜了一會,他主坦白:「半個月前我就發現不對勁了。有次我學校發了兩箱橙,我爸媽不吃酸甜的東西,我就拿來給江姨。但敲了半天門兒都沒回應,我給打電話也提示關機。連著三天我都過來了,都沒人在。」
李小亮嘆了口氣,人也抑的很,「沒敢跟你說,怕你著急。但我去報警的時候,行不通。因為江姨的電話斷斷續續是有通話記錄的,人並不是失聯狀態,不給立案。」
溫以寧恍然大悟,細想一下,其實在上周以前,江連雪和都有很薄弱的聯繫,只不過微信回的時間太晚,可幷沒有給自己主打過電話啊。
「電話是打給秀鬆阿姨的,已經問過了,秀鬆阿姨早早搬去廣州和兒子媳婦一塊住,江姨給打電話就是普通的問候,別的什麼都沒有說。」
溫以寧知道這位秀鬆阿姨,很小的時候見過,是們那棟老樓裡的鄰居。很和藹心善的一個人,也是當時為數不多和江連雪好的朋友。早已遠離故鄉,去更好的環境中頤養天年。溫以寧太脹痛,腦子被用斧頭劈開一樣,人特別難。
有點不住,手虛虛握拳,一下一下的自己的頭。李小亮言又止,覺說什麼都蒼白無力。
房的空氣黏稠安靜得幾近可怕。
李小亮看了好幾眼,終於小聲提醒:「手機響很多遍了。」
手機擱在床上,屏幕朝上,唐其琛的電話就沒有停過。
溫以寧卻像沒聽見,忽視得一乾二淨。低著頭,眼睛也閉著,眉間的波折卻越來越深。電話終於不再響,也猛地睜開眼,轉過頭看著另一個方向。
那是梳妝臺下的一個小屜,溫以寧記得以前是上了鎖的,江連雪沒啖瑟,說自己的私房錢都鎖裡頭了。溫以寧離開家這麼些年,對這些一直不太上心,加上江連雪胡說八道的本,一句話八分假兩分真,本算不得數。溫以寧拉開櫃,在一個裝著雜的絨袋子裡翻出了三四把零散的鑰匙,然後一把一把的去試開鎖。
到第三把時,鎖開了,屜拉開,手腕都有些發抖,把裡面的一個塑料袋拿了出來。
塑料袋裡裝的藥,七八糟的藥。三個癟的包裝盒,一堆大小不一的棕藥瓶。各種說明書是全英文的,溫以寧一眼就看懂了。那幾個單詞像是一把頭頂懸樑的冰刀利刃,繩子驟然斷開,冰刀從的頭頂心刺進,把劈了兩半。
溫以寧手在發抖,著說明書一個字一個字的看。藥還剩下小半瓶,江連雪幷沒有帶走。低著頭時,長髮順順的遮住了臉,李小亮看不到的表,只覺得人狀態又不對勁了。
「寧兒?」李小亮剛喚了聲名字,溫以寧就崩潰了。
側過頭,眼眶紅的像染了,震驚和悲痛纏繞,連眼淚都流不出來。
李小亮嚇著了,「天,怎麼了?這藥,這不是毒藥啊。」
溫以寧聲音啞的全然變了調,似哭不像哭,一個字一個字像是被錘頭活生生砸出來的,「這藥,這藥是甲磺酸伊馬替尼片。」
李小亮徹底懵了。
兩人去了h市的第一人民醫院,溫以寧掛了科的號,其實什麼都已明明白白,但依舊執拗的想要一個確切的答覆。出診的醫生是名副主任醫師,一看就很肯定的說:「治白病或者是腫瘤的,看這剩餘的量,病人吃的劑量應該不是很大。」
李小亮怕溫以寧崩掉,一直按著的肩,問醫生:「病能治麼?」
「那要看病,一般況是可以放化療,再配合吃藥控制住,至於是否需要骨髓移植等其他治愈方式,因人而異。不過這個病是長久攻堅戰,病人本在治療的過程中會很痛苦,治療周期也長,費用比較貴,要進行手花費就更多了。」
醫生剛說完,就有人推門進來。
李小亮回頭一看,差點沒跪在地上,「!總算來了!」
唐其琛一風塵,呼吸沒勻,外套擱在手腕上,白襯後腰的位置都被汗浸。他視線逐著溫以寧,焦急和擔心言不由衷。小半天時間,打的電話一個都沒有接,他能不擔心麼!原本下午是要接待省國土局過來視察的領導,這種會晤唐其琛缺席不得,但他實在放心不下,人親自趕了過來。
再好的脾氣也不住這種擔心,唐其琛見著溫以寧的一剎那,覺得心臟跟了一層似的。不是沒有介意,不是沒有火氣,這種況任何一個做丈夫的都不了。但溫以寧的臉實在太差,更讓他心寒的是,明明看到了,卻一臉冷漠的又把視綫挪開。
唐其琛耐著子走過來,低聲對說:「念念,你出來的時間太久,折騰一天,你要休息。」
溫以寧也沒抗拒,坐在凳子上卻也不起。
唐其琛繼續好言好語,「你還有要問的,跟我先回上海,我陪你去老陳那仔細問好不好?」
溫以寧木著神,眼神空無魂。
唐其琛握住冰涼的手,心裡沉了沉,語氣堅持了一些,「你懷著孕,待在醫院對你沒好,我顧著你,不要求你也顧著我,但我求你了,你能不能顧一下小小唐?」
大概是那聲小小唐了溫以寧的緒。順從的站起,唐其琛把護在懷裡走出了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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