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舜音無言,怎還翻舊賬。
穆長洲笑一下,不往下說了,坐來旁,一手上小腹:「還是先在意這個吧。」
舜音跟著垂眸看了眼小腹,子重,才片刻已不覺倚靠在他前,手也了上去,大概臨盆也就是沒幾日的事了……
封無疾到了,卻沒一直待在府裡,隔日一早便獨自出了門。
城中大街上人來人往,他騎著馬,有意在城中四轉悠了幾圈。
將往常去過的地方都去了一遍,卻沒見到人影,眼看著頭頂日已升高,他停馬在城東大街上,掃視周圍,竟有些煩悶。
明明以往隨便出來一轉便遇上了,今日卻像是怎麼也遇不上了。
正準備去別,瞥見斜角一間香料鋪中走出了幾人,為首的便是閻會真,今日沒著胡,反而一漢襦,梳著層疊發髻,乍一眼險些沒認出來。
封無疾不朝多看了幾眼,下馬便要上前,卻見後又跟出了先前見過的那回鶻男子,竟也穿了一漢袍,束著發,端著儀態,瞧來竟有幾分文人姿態了。
後麵那位族兄與一乾隨從都在,又是那一群人。
閻會真已看到他,腳步停下,臉卻板著,轉了過去,似乎沒有搭理他的意思。
封無疾牽著馬一愣,轉眼見那回鶻男子與族兄都看了過來,也不知是否看出了他想走近的意圖,一下竟不知該說些什麼了。
下一瞬,那位族兄忽而看去他後,抬手見禮:「郡公。」
封無疾回頭,穆長洲正領著三兩弓衛策馬而來。
到了眼前,他勒停,點頭還禮,一邊順帶般指了下封無疾,說:「巧了,這是我妻弟,昭武校尉封無疾,此前抗敵,亦多虧了他領兵來援。」說著看一眼閻會真,「他與令妹也相識。」
閻會真垂首向他見禮,仍未看封無疾。
一旁那回鶻男子也跟著見禮,似乎早聞他大名,很是恭敬。
「原來如此。」聽到介紹,閻家族兄看向封無疾的眼神已有些欣賞了,「原來是夫人胞弟,真是儀表堂堂,年英雄。」
穆長洲帶笑寒暄兩句,看一眼封無疾,施施然帶人離去,仿佛就是遇上順便引見了一下,別無其他。
封無疾見他遠去,又去看閻會真,那位族兄正在問:「既與封校尉早就相識,怎一聲見禮也沒有?」
他總算找到個理由上前:「之前來援全靠令妹接應,還未道謝。」
族兄會意,笑著領那回鶻男子走開幾步,讓他們說話。
閻會真卻仍無理會他的意思,站著一步沒。
封無疾看看左右,走近道:「你這是在做什麼?」
回:「還不是與以往一樣,四賞玩罷了。」
封無疾看一眼等候在前方的回鶻男子,眉:「哪裡與以往一樣,看他如此不避諱,定有其他用心。」
閻會真瞪他:「你此時與我不也沒有避諱?你有什麼用心?」
「……」封無疾被噎住,看見臉說完這話後倏然紅了,襯著雲鬢襦,直撲他眼中,不心旌一搖,也不自在起來,抬手抓了一下耳邊。
過往他早失父兄,早習慣了麵對母親和阿姊,皆是眷,從未意識到有何不妥,何況早聽說多年待在西州,慣於胡俗,更不覺有什麼,結果今日別人在側,居然在意起這些來。
他覺得自己多半是變了。
閻會真這幾日心煩,回話也不客氣,回完便要走:「我走了。」
封無疾察覺連往日態度都變了,仿佛要與自己分出界限一般,還沒來得及再說什麼,便走去了族兄站立,那回鶻男子馬上又殷勤與說起話來。
「不如一並引見……」其族兄低聲說著,看了看那回鶻男子,大概是想讓引見給封無疾。
閻會真說:「不必了。」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
封無疾張一下,眼見旁邊多著那兩人,也不好再說什麼,隻能看著走遠。
直到人徹底走遠不見了,他還杵在原地,麵前幾人馳馬而來。
隻這片刻,穆長洲已領人原路返回。
封無疾看見他後弓衛手中提著一包裹好的點心,看他:「穆一哥專程為我阿姊出來買這個?」
穆長洲停住,點頭:「順帶巡城,這裡隻剩你了?」
封無疾被這話問得赧然,坐上馬背,猶豫一下,靠近他前問:「涼州有這等陪人賞玩的風俗?」
穆長洲眼神了然:「無此風俗,隻不過他們閻家歷來與回鶻親近,多有聯姻,大概是想借此機會讓一人認識悉,你今年也滿十八了,與你年紀相仿,自然到了時候,閻家長輩俱在,不了有人為安排。」
封無疾聽了不太舒坦,臉上沒事般道:「我也沒問那麼細。」
穆長洲說:「若不在意,便是看見了也會當做沒看見,若在意,沒看見也要多問幾句。你若不在意就別再打擾別人,真在意也不必優寡斷,好歹是領軍之人,總不會沒這點魄力。」
封無疾不過剛覺出些自己那點心思,便被他當眾拆穿了一般,臉上掛不住,看看左右,小聲道:「你、你以往對我阿姊便這樣?」
穆長洲看他一眼,轉頭接了那包點心,扯馬往前:「當我什麼都沒說,你自己看著辦便是。」
「……」封無疾目視著他也走遠了,總覺得他是不想回答自己,扭頭看看早無那幾人影的大街,快要心悶了。
這日之後,沒再遇到過閻會真,大街上倒是熱鬧起來了。
還沒兩日,上巳節到了。
以往涼州多胡節,如今不同,漢節一樣隆重,節慶當日,到多的是出來踏青巡遊的年輕男。
封無疾在郡公府裡心悶了兩日,特地按捺著沒出府,將前前後後都細想了一遍,免得自己是頭腦發熱。
一早他了個空,又去陪他阿姊,結果總被打量,便猜穆一哥定是與說了什麼,實在待不住,還是出來了。
真是天意捉弄,先前轉悠來轉悠去也遇不上,今日居然剛轉到城西一角,便見到了那悉影。
封無疾停住馬,朝前看,閻會真就站在道旁,依然穿著漢衫,卻加了件披風在,仿佛就要遠行。
後麵跟著一行隨從,引著馬車而來,那回鶻男子打馬在前方一截,倒是穿回胡了,不過端著儀表,仍很有漢家書生氣。
封無疾一驚,在他們上來回看了幾眼,立即打馬過去。
他馬一,閻會真便看到了他,準備上車的腳步一停,仍然肅著臉,隻眼神在他上多轉了一圈。
封無疾下馬,走到跟前,察覺前方那回鶻男子已朝自己看來,也沒管,著聲急問:「你莫不是要隨他去回鶻?」
閻會真愣了愣,跟著回:「你問這做什麼?」
封無疾打量:「我看你一漢,分明是故意在他跟前穿的,顯然是對他無心。」他聲更低,「何況我早說了,你以往中意那些文人風度也不是真中意,他即便生了幾分文人儀表,也不見得就合你的意。」
閻會真臉上還沒紅,但已燙起來了,全被他說中了,不想承認,又低又快道:「你竟在這大街上胡言語。」
「我有什麼辦法,你如今已不想搭理我,說走就走,我能去哪裡說?」封無疾覺得自己聲音得夠低了,至那邊的回鶻男子聽不見。
閻會看了看兩邊,生怕被人聽見,是態度變了,那是因為不好理他了,年歲漸長,他是外男,無名無分的,還能多親近不?何況見到就想起當時他誇不錯的話,越想越氣悶,乾脆不想理他了。
封無疾眼見鼓著臉頰,似有氣又似說不出來,瞥見那回鶻男子左顧右盼地就要來了,乾脆牽馬在側一擋,一鼓作氣道:「你既對他無意,去什麼回鶻,我中原不也有好兒郎?」
閻會真皺眉:「你想說誰啊?」
「我啊,」封無疾低聲,「你不是還親口說過我不錯?」
「你……」閻會真臉還是紅了,直紅到頸邊,沒好氣道,「輕浮!」
封無疾也沒好氣:「不輕浮你便走了!」
一人大眼瞪小眼地互看著。
直到那回鶻男子忍不住隔著馬提醒:「還走嗎?去西州太遠,再晚上路,今日便來不及投宿了。」
封無疾回味過來:「去西州?」
閻會真臉紅未消,扭頭小聲道:「家裡終日催,我想去西州找我阿姊避避罷了。」
隻不過是要與對方順路照應著同行而已,不如此,家裡哪肯放走。
封無疾恍然,跟著就反應過來自己剛都說了什麼,乾杵在原地,看一眼,又看一眼。
「封郎君!」昌風忽而打馬趕來,老遠就在他,上氣不接下氣,「快,夫人……」
封無疾轉頭,被他模樣嚇一跳,趕上馬,對閻會真道:「你別急著走,我先去看我阿姊!」
閻會真看他馳馬就走,也被驚到了,以為舜音出了什麼事,忙對回鶻男子道:「不急著走了,我要去看看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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