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嶠心中一暖。
他格斂,加上自持份,無論是年輕時還是如今,哪怕和蕭永嘉關起門再恩,人前也不會有什麼親昵舉。
但此刻,卻不由自主,當著阿等下人的面,將摟懷中,用力抱了一抱,以此作為回應,這才松開,轉匆匆離去。
蕭永嘉靠在門邊,目送丈夫背影離去,扶著腰,被阿接住,轉回屋中。
山中日子清凈,和此刻外頭的兵荒馬相比,猶如在夢境。
蕭永嘉在這里住了七八天,高嶠沒有來看過。
心知一定是時局張。只能勉強下焦慮,白天在道觀里走走,晚上早早睡覺,等著產期到來。
沒有想到的是,這個下半夜,山火竟燒了起來。
發現起火的,是一個守夜的衛兵。看到火點,立刻醒了道觀里的人。
時至初冬,山中本就遍地黃草枯枝,容易引燃,又已多日放晴,火一起,加上山風助勢,很快便大面積蔓延,本無法撲救。
道觀所在的位置又是下風口。眼見火勢越越近,人在屋里,不但能覺到陣陣熱氣,耳畔甚至仿佛都能聽到山火燒過樹木枝葉發出的嗶嗶啵啵之聲。
道觀很快就會被這大火吞沒。
整個道觀里的人,觀主、幾個徒弟,蕭永嘉邊的,加上護衛,不得不從山上撤了下來。
山下附近沒有可以落腳的地方。所幸,觀主說附近十里之有個野村,住了幾戶人家,可以過去。侍衛用方才帶下來的肩輿抬了蕭永嘉,一路尋了過去。
村子確實如那觀主所說,只住了幾戶人家。屋子稀稀落落,沿著地勢而布,平日靠種幾畝山田和打獵維生,無不淳樸。因兩地靠得近,都認識這觀主。見他領來了一行人,子大腹便便,其余人看著都像是的隨從,雖境況見窘,但必有來頭,肅然起敬,立刻騰出了一間帶了院子的最大的屋。
阿領著仆婦收拾了地方,終于勉強安頓了下來。此時,那山火的熊熊火舌已經吞沒了幾乎半個山頭,發出的火,將附近照得如同白晝,連在這里,都能看到火。
眾人遠遠眺,無不心驚跳。
蕭永嘉被阿扶著,在獵戶家的簡陋的臥榻之上,歇了下來。
知道丈夫必定事多。距離自己上山,又這麼七八天過去了,外頭局勢也不知變得如何,原本沒打算拿生孩子的事去攪擾他,但今夜實在不巧,出了這樣的事,沒辦法,打發人回建康去向高嶠報告消息。
此時天已亮了。
折騰了半宿,自己還好,見其余人都面倦,便人去向村民先借些吃的。幾戶人家送來存糧,是些小米和野菜。仆婦燒了一大鍋子的菜粥,招呼眾人來吃。
護衛們忙碌了半夜,又是從火場出來的,無不口焦難耐。見附近有口村民用的小水井,方才都已紛紛去喝了水,此刻正腸轆轆,恰好送來粥,站在那里幾口喝完,領隊便將人分班,命一半人暫歇,剩下的人繼續站崗,等著建康那邊的消息。
蕭永嘉見太醫、產婆,仆婦,個個也都熬得眼睛枯,讓吃些東西,先去歇了。
阿不顧自己,先端了粥,配了一碟蒸臘味,進屋,坐到蕭永嘉的面前,一邊替輕輕吹涼,一邊低聲道:“委屈長公主了,眼見就要生了,誰知竟會遇到如此之事……”
蕭永嘉見眼睛泛紅,知心疼自己,笑了,正想開口,忽然到一陣腹痛傳來,用手按了按,道:“好似是要生了。”
竟比預計的日子,提早了幾天!
阿跳了起來,立刻出屋,去喚躺下去還沒一會兒的的產婆太醫和仆婦等人。誰知眾人睡得死死,也不醒。
阿不解,又了幾聲,見眾人就是不醒,這才覺得不對,慌忙跑出柴門,要喚護衛。
這才發現,門外護衛,竟都也已倒在地上,人事不省了。
阿大驚失,正要張口大呼對面崗坡上的那戶人家,眼角風看見近旁有人晃了一晃,轉頭,還沒反應過來,口涼痛,一柄匕首,已是扎了進來。
猛地睜大眼睛,盯著對面這人。
瞳睛里,映出一張哪怕過了將近二十年,哪怕燒了灰,也能認出的臉。
邵玉娘的臉!
邵玉娘農婦裝扮,蓬頭垢面,一張臉白得像鬼,眼睛里閃爍著飄忽不定的芒,角帶著涼笑,將一把推倒在地,瞧也不瞧,轉頭命臉有點發白的邵奉之替自己著風,轉,邁著急促的碎步,飄一般地朝里而去。
蕭永嘉等了片刻,不見阿帶人進來,到不對勁,按住肚子,等那陣陣痛過去了,喚了一聲,還是不見人,便扶著榻沿,吃力地下了床,正要出去,聽到門口傳來一陣細碎腳步聲,抬起頭,看見走進來一個子,一時愣住。
邵玉娘一看到蕭永嘉,雙目便直勾勾地落在的上,從的臉,慢慢地往下,最后落到的肚子上,死死地盯著,眼皮子跳,神極是詭異。
蕭永嘉喃喃地道:“邵玉娘……是你……你怎會來此……”
話音未落,忽然抱住肚子,面痛楚之,跌回在了床榻之上。
因為疼痛,的,很快便蜷一團。隨即喊著阿的名字,聲音抖。
邵玉娘的視線終于離開的肚子,落回到的臉上。
盯著蕭永嘉這張和自己分明年歲相仿,看起來卻依舊年輕貌的面龐。
即便懷六甲,即將臨盆,如此一間破屋,也毫無損于的人,這是脂堆砌不出的因為經年的尊優和寵而養出來的一種氣質。
“蕭永嘉,你不會想到,你也有今日吧?你道昨夜那場山火何來?便是我放的!你那地方藏得真好啊,要不是我一把火燒山,怎麼可能把你下來……”
的眼底放出兩道充滿嫉恨的目,呵呵地笑了起來,笑聲得意。
蕭永嘉腹痛得愈發厲害,連子都微微抖了起來。
“他們呢……你把他們如何了……”
邵玉娘哼了一聲:“你可真是貴人多忘事。難道你忘記了?我家中傳醫,從前我就是獻藥才救了高郎君的,何況天師教最擅用藥控人。我想弄點藥,還不容易?算們運氣好。我本想在井里下毒,再一想,倘若萬一把你也一并毒死,豈不是便宜了你?這才改了,他們睡個一天一夜管夠!”
也不知是疼痛還是氣憤,蕭永嘉的子抖得更厲害了,勉力呼了一聲高嶠。
邵玉娘哈哈大笑:“你啊,莫說高郎君了,就是這整個村的人,也全都被我一井水給蒙倒了,我看你能來誰!”
“邵玉娘,你到底要干什麼……當年你遇害的事,和我無關……不是我人去追殺你的……”
蕭永嘉抖抖索索地道,抱住肚子痛苦。
“你給我住口!”
邵玉娘臉上的得意之笑驟然消失,眉梢眼底,爬上了憤怒的神。
“就算不是你派人追殺我的,那又如何?倘若不是你當初百般阻撓,高郎君會不要我?倘若不是你我離開,我會遇到那種事?全都是你害的,你這個蛇蝎毒婦!”
咬牙切齒,原本秀的面容,亦為之猙獰變形。閉目,長長地呼吸了一口氣,仿佛極力平定下了心中的怒氣,才又慢慢睜開眼睛,盯著因為腹痛蜷,模樣狼狽的蕭永嘉,不慌不忙地坐到了的對面,笑地道:“方才你問我想干什麼?”
“你聽好。我你再痛一會兒,你要是還生不下來,我就幫你把肚子切開,把你和高郎君的孩兒取出來,往后當自己孩兒養。我就不信,高郎君日后他敢不聽我的話……”
笑個不停,仿佛被自己想出的這個計劃給染了,眸里閃爍著異樣的神采。
蕭永嘉喃喃地道:“邵玉娘,你別做夢了。你不知道吧,郎君當年就對我說,你是個無恥之人,妄圖勾引他。在他眼中,你不過就是個下賤之人。他怎可能會聽你的話……”
的聲音有氣無力,口齒卻很清楚,一字一句,清晰地飄了邵玉娘的耳中。
仿佛被針刺了一下,猛地跳了起來,雙眉皺在一起,眼睛出憤怒之,立刻朝著蕭永嘉了過來,到床榻之前,打了蕭永嘉一記耳,厲聲道:“蕭永嘉,你這個賤人!你再給我胡說八道試試?當年在江北,他傷,得我照料,我覺的到,他分明對我有!倘若不是你從中作梗,他早要了我!便說如今!倘若不是他對我舊不忘,我犯了事,他怎會饒我,還我住在獨牢里……”
“你這個賤人,你胡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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