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樓下,鮮卑士兵的議論之聲,一下大了起來。
他們這些人,起初投行伍的目的,自然是沖著發財和人來的。仗打了這麼多年,很多人漸漸也看得清楚了,不管他們效忠的頭領之人一開始給他們描述過如何人的將來,每戰,死的是他們這些低等的士兵,所得有限,而真正獲利最多的,是本不用打仗的鮮卑貴族和軍銜比他們高的軍中將領。年長日久,很多人也會思念故土,希能早日回去,過上安穩的日子。
慕容西的話音落下,腳下的兩扇關門,便在眾人面前慢慢開啟,最后完全打開。
議論之聲,再次嗡嗡響起,突然,一個士兵從人群了出來,一邊朝著門跑去,一邊喊道:“我早就不想打仗了!我愿效忠天王,隨天王一道回龍城!”
慕容替一直坐在馬背之上,微微仰頭,出神般地著城樓之上慕容西的影,一不。
他的一個親信見狀,厲聲斥責士兵叛逃,端起手中弓箭,瞄準前頭正往關門跑去的士兵的后背,正要放箭,城頭之上,嗚嗚地來了一支力道凌厲的弓箭,迅若閃電,一下了他的膛,那人晃了一晃,坐立不穩,捂住口,從馬背上一頭栽落在地。
“要隨我回龍城老家的,只管進!不愿跟從我,還要繼續替慕容替賣命的,我亦不勉強!但誰若膽敢阻止之人,下場便如此人!”
慕容西的聲音回在關樓之前,人立在城頭之上,看起來神威凜凜。
前次一戰,慕容替威墮折,士兵又來回疲于奔命,本就對慕容替有所不滿,事突然發生如此變化,下面段短暫靜默了片刻,很快,開始有人效仿那士兵,口中喊著慕容西從前的天王之號,爭相出列,向著樓關奔去。
“天王有令,殺慕容替者,賞金萬兩,封千騎長!”
伴著一陣急促的擂鼓之聲,從關門之突然涌出了一支騎兵,慕容西親自帶隊,向著對面的慕容替,疾馳著沖殺而去。
許多的鮮卑士兵見狀,紛紛調轉矛頭,跟著慕容西,向慕容替所在的方位沖去。
局面很快便失控了。
豎在慕容替后的那面大旗倒了下去,慕容替上中箭,在一群親信的拼死護衛之下,掉頭撤退,朝著南面的方向,奔逃而去。
……
李穆北伐,勢不可擋,就在不久之前,于渾源州的嶺關徹底擊潰了西涼匈奴的主力,直搗大同,破西涼國都,劉建帶著最后僅剩的殘部,倉皇北逃,退出了關外,北方并州,至此,全部歸于李穆所治。
不僅如此,在北方,鮮卑人的燕國,也發生了巨變。據說慕容西死而復生,現復仇,紫荊關前,鮮卑底層士兵嘩變,慕容替下落不明,于軍中被殺,慕容西重新做了北燕的皇帝。
北方局勢風云變幻,消息很快也傳到了建康。
但今日的建康城,再不復往昔了。榮康帶兵建康之后,自封太師,以輔佐帝執政為名,住建康宮,縱聲,為所為,又以資助軍費平定李穆叛為名,迫滿朝文武和宗室士族貢獻金銀玉貝,若被發現有欺瞞者,輒打殺,人人猶如水深火熱,在恐懼的高之下,茍延殘。
慕容替死軍的消息傳到榮康耳中之時,正是半夜,皇宮里卻依舊燈火輝煌,酒池林,榮康摟著衫不整的人,正在縱,樂,聽聞,愣了一愣,隨即仰天大笑,從席后一躍而起,興地來回走了幾圈。
“太師,太后有請。”
就在這時,一個宮人小心地,跪地說道。
榮康目閃爍,想了下,轉往高雍容所居的宮殿而去。
……
高雍容的面上勻過一層厚厚的脂,妝容致,但脂之,也掩蓋不住蒼白的面和浮腫的眼泡。
笑道:“已是深夜,還將太師請來,太師勿怪。”
榮康瞇著一雙醉眼,盯著高雍容看了片刻,笑道:“太后如此妙人,肯主邀臣來此,臣怎舍得怪?不知太后深夜邀臣,所為何事?”
高雍容含笑不語,坐在那里,一不。
榮康哈哈大笑,大步到了的邊,大喇喇地坐了下去,一臂摟懷,另手拿了置于案上的酒壺,往杯中倒酒,笑道:“太后早些想通,也就不必浪費如此多的時日了。臣榮康雖是個人,但定會用心服侍太后,定要太后滿意。臣先敬太后一杯。”
高雍容接過榮康遞來的酒,一飲而盡,卻因飲得太快,一時嗆住了,俯下去,埋頭咳嗽個不停。
榮康“哎呦”了一聲,手拍后背,說道:“是臣的罪過,害太后不適。太后切莫怪罪。”口中說著,那手已改為,肆無忌憚。
高雍容仿佛毫沒有覺察,埋頭俯,咳了好一陣子,才重新直起子,將手里的酒盞放回在桌上,自己端起酒壺,也往酒盞里注滿酒,端了起來,待要送到榮康面前,又放了下去,看了眼那幾個跟著榮康過來,此刻立在宮室門外的守衛,輕輕推開了榮康那雙放在自己上的手。
榮康會意,立刻命衛兵都退出去,不召喚,不得。
等衛兵一走,高雍容笑道:“來而不往,非禮也。何況太師輔佐陛下,勞苦功高,本宮也敬太師一杯。請太師勿推辭。”說話之時,態嫵,自有一番人之。
榮康大笑,連連道好,接過酒盞,送到邊,待要喝下去,忽又停下,道:“臣若是喝了這一杯酒,太后將要如何獎賞臣?”
高雍容眼波流轉,道:“太師想要如何,本宮便就如何。”
哈哈笑聲中,榮康再次端起酒盞,在高雍容的注目之下,再次送到邊,眼見就要張口喝下,忽又停住,將酒盞送回到高雍容的面前,道:“太后對臣,臣心知肚明,一向是看不上眼的,今夜能得太后如此垂青,臣激涕零,這杯酒,乃是太后親手為臣所斟,臣不敢自己獨飲,請太后也先飲一口,余下臣再恩,如何?”
高雍容眼底掠過一道異,卻不聲,又咳嗽了幾聲,搖頭推辭:“本宮不會飲酒,方才那一杯,險些咳死人,太師勿再為難了。”語氣之中,已是帶了幾分撒的語氣。
榮康笑嘻嘻地覷了一眼,那杯酒卻依然不肯收回,定要高雍容和自己共飲,見再三推辭,笑道:“太后不肯飲這杯中之酒,莫非太后知道,這酒水有異?”
高雍容臉微微一變,勉強笑道:“本宮不知太師此話何意?”
榮康盯著,面上笑容陡然消失,放下了酒杯,冷冷地道:“你方才借著咳嗽,俯下去,以為我沒看到麼?你往杯中彈了何?”
高雍容僵了片刻,突然直起子,撲向放在了案上的那杯酒,揚手想要打翻在地,卻被榮康一掌給扇到了地上。
榮康站了起來,盯著俯在地上的高雍容,冷笑道:“臣是人,但也知道惜命。太后賜的這杯酒,臣是萬萬不敢喝的。你自己不喝,那就換個人來喝!”說著,高聲命人去將小皇帝帶來。
高雍容臉驟然大變,厲聲道:“你敢!”
宮人已奉命離去,高雍容追了上去,待要阻攔,卻又如何攔得住?沒片刻功夫,便看著自己的兒子被幾個如狼似虎的宮人給推了進來,地捂住。
榮康一聲令下,幾個宮人將他抓住,制止了他的掙扎,一人端起案上的酒,開他,預備朝里灌去。
高雍容的臉變得慘白一片,如同死人。
就在方才,借著咳嗽之機,將預先藏在指甲里的□□,彈了那只自己喝完了酒的空杯之中。
這藥毒極烈,只需一指甲蓋,只要腹,便會七竅流而死,任大羅神仙,也休想逃過。
已和幾個親信大臣暗中商議妥當,只等今夜榮康毒發亡,他們便帶人宮,將榮康布置在宮中的人一網打盡。
萬萬沒有想到,榮康這廝,看似是個混人,竟也心細如發,有所防備。眼看那毒酒就要被灌自己兒子的腹中,高雍容肝膽俱裂,尖一聲,連滾帶爬地撲了過去,地抓住了榮康的,不住地磕頭,淚流滿面,祈求他能放過自己的兒子。
榮康命人停下灌酒,道:“你和陛下,我只要留一人就夠。你要救陛下,也好,你自己飲下此杯,他便能活。放心,等陛下向天下宣告將皇位禪讓于我,我會加以優待,留他命。”
高雍容仰頭著榮康,僵住了。
“快說,到底是你活,還是他活?”榮康獰笑著問。
“阿娘——阿娘——”
兒子還在宮人手中拼命掙扎,聲聲呼救,不斷地傳的耳中。
高雍容整個人不住地發抖,汗水從額頭滾滾而下。
張了張口,想說什麼,舌頭卻又仿佛被什麼給住,說不出一句話來。
“你不死,那就是你兒子死!給我灌下去!”
榮康厲聲喝道。
宮人開小皇帝的,將那酒水灌了進去。
“啊——”
高雍容尖了一聲,眼睛一閉,一下昏死過去,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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