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發掉來心理輔導的學生,欒逍疾步走向諸航辦公室。諸航不在,他找了圖書館、電教室,最後在籃球場看到。抱著雙膝坐在草坪上,看幾個男生打比賽。
“哪隊厲害點?”他在邊坐下,故作隨意地問道。
“穿黑運服的,他們有個不錯的中鋒,你看。”用胳膊肘兒撞了他一下。欒逍看過去,中鋒竟然是個戴眼鏡的瘦高男生,三分球很準,作也幹淨漂亮。欒逍看了一會兒,發覺有個矮個子的男生很靈活,中鋒的球多數是他傳過來的。隻要球到了小個子男生手裏,不管別人怎麽圍攻,他總能而出,把球傳給中鋒。兩個人之間的配合已經達到一個眼神就心領神會的境界了。
“這默契,怕是一年兩年培養不來。”
中鋒又進球了,諸航拍掌。“至一年。我有個師兄,以前我們也經常一起打球,我們也可以做到這樣默契。”
欒逍微笑地看著。著急道:“不相信?你去北航打聽打聽,我球打得肯定比課上得好。”
“我相信。那位師兄後來呢?”能夠有這樣默契的師兄,當年肯定“不是別人家的師兄”。
諸航把目又轉向了球場:“後來我們了陌生人。”
“陌生人總比敵人好。”
“有時候敵人可以是最了解你的那個人,而陌生人……和你沒有任何關係。”
“我的見解裏,沒有任何關係的關係是最安全的關係。”
諸航攏了攏頭發,突然站起來走開,欒逍跟在後。大被吹得朝後張開,低頭傾,逆風而行,頭發糾纏飛揚。欒逍第一次發現,的背影,竟是如此單薄。
“你看過《雍正王朝》那部劇嗎?”回過頭問道。
欒逍趕幾步,與並肩。“看過幾集,很老的劇了。”
“你說裏麵那個百行述真的有嗎?”
“有的,那個原本是廉政檔案,卻被人用來記載員的私,這就像是一隻無形的手扼住了他們的咽。”
“那四爺為什麽要燒掉呀?最起碼可以打擊八爺一黨,還能給自己立威。”
欒逍笑了:“這就是四爺的高明之,帝王之講的是恩威並施。燒了百行述,他就把人心籠絡了。”
“人心最是難測,是不是?”
今天的問題真多,像隻在海洋裏迷失的小舟,它需要燈塔的指引。“古人說人心如古井,說的就是一個‘深’字。但是選擇權在我們手中,如果是我,我會選擇簡單一點的人做朋友,坦然相,有事說出來。”
“是的,選擇權在我。”可是選擇真的很難。有些人,永遠都不見,也就風平浪靜。要是一不小心見了,就像在心裏劃了一刀似的。
植樹節這天是周末,寧大搞了個“城市與綠化”的演講比賽,欒逍想找諸航一起去看,馮堅告訴他諸老師請假了。
諸航就請了一天假,加上周末,共三天。帆帆要上學,看看媽媽,默默地背著書包走了。兒是個閑的,鼻涕眼淚都出來了,嚷著要跟媽媽一塊去看爸爸,諸航冷著臉沒依。吳佐看得不忍,想說他可以幫著抱孩子,一瞅諸航的臉,把閉上了。他覺得諸老師去北京,不像是探親,而像是去決鬥。
諸航隻同意吳佐把送到機場,寧城到北京的飛行時間是一個半小時,想一個人待著。
有人說,坐飛機也是一種挑戰。窄小的空間,一張張陌生的麵孔,距離地麵幾千英尺,除了外麵白茫茫的雲層,沒有別的好看。沒有標誌的建築,沒有路牌,沒有信號,心裏麵憂懼一些恐怖事件的發生,卻又不敢流在臉上。你就是這樣木然地坐著,忍著擁,聽著時在流,等待飛機的降落。在落地的那一刻,你長長地舒了口氣,有種逃生天的慶幸。
秦一銘來接的機,諸航讓他送去網絡奇兵總部。秦一銘訝異地看了一眼,沒多問。北京機場高速的通還是那麽令人抓狂,空氣質量還是那麽令人憂心,秦中校的表還是那麽令人想笑。
“首長昨天是睡在家還是辦公室?”這個家是卓明和歐士的家,部裏給首長新分配了一個院子,他太忙,還沒顧上看呢!
“辦公室。”秦一銘停頓了下,問道,“諸老師想去看看那座院子嗎?”
“等放暑假吧!”諸航敲敲太,像是很疲憊。秦一銘不再說話,專注地開車。他把諸航送去網絡奇兵總部,自己回到GAH,剛準備向卓紹華匯報,警衛上來說書記的車到樓下了。
秦一銘連忙和卓紹華下去,來了兩輛車,網絡奇兵的幾個高層也都來了,諸航是從書記的車上下來的。
不知是不是錯覺,秦一銘覺得首長臉上的表並不是“歡迎”,特別在看著諸老師時,兩道劍眉鋒芒畢,雙瞳中多了抹銳氣。
“去會議室!”書記說道。
一行人進了會議室,GAH各部門的長也全都過來了,朝卓紹華看看,不知道這次急會議的容是什麽。
“請準備投影儀。”書記對秦一銘指指,自己找了個煙灰缸,神凜冽地點上一支煙。諸航嗅到煙味,不著痕跡地皺了皺眉。打開隨帶來的筆記本,讓秦一銘幫著和投影儀連接了起來。
“我崇尚素、本,對修圖這種件向來沒什麽興趣的,但是……唉!”諸航朝眾人笑了一下,仿佛為自己牽強的解釋很窘。
除了書記和卓紹華保持著淡定,其他人你看我,我看你,被諸航的話搞得有點蒙。屏幕亮了,諸航筆記本的瀏覽的頁麵跳了出來,圖標排列的最下麵就是修圖件的標誌,鼠標的箭頭向它,打開,眾人就眨了下眼睛,畫麵的正中出現了保羅的一張大頭照,然後隻看到一個箭頭上下左右地跳個不停,保羅瘦削的臉頰慢慢地滿,鼻梁骨削平了些,眼袋那兒修飾了下,金黃的頭發換了黑,眼眸的換普通的琥珀……
一種強烈的悉撲麵而來,會議室響起不約而同的吸氣聲。煙霧後麵的書記眼中出一道冷。卓紹華筆直地看著屏幕,臉仿佛罩著一層堅淡漠的麵,就好像玉的澤。
“可能其他地方還微整了下,但這樣應該可以看出來了。”諸航淡淡地說道。
“他是?”剛從N軍區調來的GAH的一位將不是太明白況。
“周文瑾,前工信部、網絡奇兵的員。”書記一字一句地說道。
渺萬裏層雲,千山暮雪,隻影向何去?於是,就以這樣的方式登場嗎?諸航在心裏問自己。
真的沒往這方麵聯想,但在收到藍鳶尾花的時候,有預他要出現了。保羅的世、經曆,還有、眼眸和頭發的,還有那瘦到形的材,統統遮住了所有人的眼睛。
諸航記得在特羅姆瑟時,他大概是吃了太多的高熱量食,又留了胡須,壯得像個北歐大漢。早晨起床,在廚房裏遇到他,一時間,以為某鄰居走錯了門。
這樣的兩個人如何重疊?可氣質是變不了的,欒逍也是溫文爾雅,但周師兄的氣質是濃重到值得細品的書卷氣,誰也模仿不來。
很納悶保羅為什麽會給一種似曾相識的覺,而且越來越濃,揮之不去。思影博士的瞳、為欒逍所做的微整手、馮堅所P的自拍照,電閃雷鳴之間,心中一。
哪怕五年不見,哪怕音容笑貌已異,還是認出他來了!似水年華裏的人和事,在漫長的人生中,是烙印最深的一筆。諸航苦笑。
新聞學裏,有六個W:1.WHO;2.WHEN;3.WHERE;4.WHAT;5.WHY;6.HOW——現在到什麽程度了?很想一個一個地讓他填滿答案。他的字清秀斂,和他的氣質渾然一。不,說的是周師兄,不是保羅,可保羅就是周師兄……諸航著額頭,到頭像有千斤重。
退下來的卓明作息很有規律,十一點必然上床。卓紹華看到書房裏出的燈,猶豫了下,敲門進去。卓明拿下鼻梁上的眼鏡:“回來啦,要不要吃點夜宵?”
卓紹華不是很習慣這麽家常的父親,恍惚了下,搖搖頭:“我不。諸航睡了?”
“吃完飯就睡了,坐飛機很累的。晏南飛品位很高,時間又多,你那個院子請他幫著布置下,諸航在我這裏有點拘束,你知道你媽媽就擺個婆婆的譜。”
卓紹華笑笑,起給卓明把茶倒滿,自己也倒了一杯。卓明又把眼鏡戴上,翻著手裏的一本字帖。“爸爸……”卓明打斷了他:“累了一天,你也早點洗洗睡吧!”
卓紹華“嗯”了聲,走到門口,卓明喊住了他。“我知道你現在的力前所未有,高不勝寒,這是你必須承的。你知道我為什麽堅持退下來嗎?雖然你冷靜、沉穩、果斷,但是我在那個位置上一天,你在心裏必然有依賴,總想著我會盯著你,在你犯錯時,適時地提醒你、糾正你。紹華,你的能力已經可以獨當一麵了。我願意做個平凡的父親,在一邊驕傲地看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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