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認為范閑最后那句話是什麼祝福,只把這句話聽一句警告,卻沒有想到范閑是真心真意希能生位公主,畢竟若生下的是位皇子,只怕此后的一生,都會陷那黑暗的傾軋之中,再也無法浮起來。
梅妃微恐懼地看著消失在小雪中的那個背影,眸中的恐懼漸漸變不甘,變怨恨。
慶帝不在小樓中,他在皇宮西北角那一大片荒廢了地宮殿前面,注視著那座小樓。此地殿宇已稀,冬園寂清。亦有假山,卻早已破落,似乎許多年來都沒有修整過,較諸另一方的冷宮還要更加冷一些。
便在一片荒蕪長草前,姚公公悄無聲息地退走。范閑一個人,看著小樓與長草之間的那個明黃影,安靜地走了過去,略落后一個位,就像當年在澹州地海邊一樣。陪著他沉默地看著小樓。
這一對君臣父子并沒有沉默太多,皇帝負手于后,靜觀小樓,薄微啟,淡然問道:“先前見著梅妃了?”
“是。”范閑的雙手也是負在后,聽到陛下地問話,沉穩應道。
“你說腹中地是男是?”皇帝問道。這時候場間的覺很奇妙,他們父子二人已經冷戰數月,而天底下則因為他們二人地冷戰不知道死了多人,偏生今日相見。卻沒有外人所意想中的憤怒與斥責,只是很隨意地聊著天。
“應該是位公主。”
“噢?向來知曉你學通天下,卻不知道你還會這些婆婆媽媽的一套東西。”皇帝角微翹,譏諷說道。
“學通天下談不上,但對于醫還是有所了解,最關鍵的是,梅妃腹中那位。只能是位公主。”范閑恭敬應道。
“嗯……”皇帝地眉頭漸漸皺了起來,冷冷說道:“在你看來,朕就養不出一個比老三更氣的家伙?”
“不能。”范閑十分干脆應道:“因為梅妃不如宜貴嬪。”
皇帝沉默片刻后說道:“這話倒也有道理,只是天家脈稀薄,能多一位皇子總是好的。”
“若陛下垂憐,日后大慶能多位皇子自然是好的。”范閑沒有明說垂憐是什麼,而是微垂眼簾,直接說道:“不然若多出個承乾,承澤來,也沒什麼意思。”
此言一出。皇帝的臉迅疾沉了下來,范閑提到了太子二皇子,雖然這兩位皇子的慘淡收場都是他一手縱,然而不得不說,皇帝陛下當初對于兒子們的培養,其實完全走了一條過于冷而錯誤的道路,關于這一點,已經漸漸老去的皇帝心中若沒有一,那絕對是假的。
范閑站在皇帝蕭索影地后方,平靜地注意著陛下的每一細微變化。發現了對方心底的那抹痛,自己也不由在心里嘆息了一聲,這世間沒有人是真正的神,即便強大如對方,在走下龍椅之后。也漸漸往一個尋常老人的路上走了。
慶帝這些年的變化一直落在范閑的眼中。正是因為他知道了這一點,所以他今天才有勇氣來到宮里。與對方說這些話。
這些話就像刀子一樣,割著皇帝地心,然后陛下終究不是賀宗緯,只是片刻之后,皇帝的面容便重新變了千古不變的東山絕壁,外若玉之溫潤,實則嶙峋鋒利,不屑暴風暴雨。
“賀宗緯死了?”皇帝緩緩開口問道。
“是,陛下。”
“你在府里苦思了七天七夜,朕本在想,你能想出什麼令朕容的手段,沒有料到原來終究還是這般胡鬧。”皇帝搖頭嘲諷說道:“你實在是令朕很失。”
范閑慚一笑,應道:“陛下有若東山,千年風雨亦無礙,我終究只是個凡夫俗子,再怎樣想,也不可能想出個無中生有的手段來。人的想像力終究是有限的,世間本來就不存在的東西,再怎樣想也想不出來。”
這句話說的很誠懇,確實是范閑發自肺腑的言語,面對著陛下這種雄才大略,自又強大無比地人,要找到一個打敗對方的方法,談何容易?確實也是這世間并不存在的可能吧……
“想了很久,想不出來什麼法子,所以最后我想通了,我或許是自在監察院里浸,慣于把任何事都要考慮周到,在有把握的況下才會出擊。”
范閑忽然仰起臉來,清秀的面容上帶著一令人心喜的澤,說道:“然而這一次不同,我永遠無法找到有把握的方法……既然永遠想不出來什麼好方法,那為什麼不用最簡單的方法?”
最簡單的方法,很簡單的六個字,卻蘊含了很深地含義。世間最簡單的方法是什麼?自然就是像野一樣用牙齒咬,用爪子撕,進行最原始腥的搏。
范閑說的這句話,這是一種發自心的挫敗之后地突破,一子生辣辣地狠勁兒,一子他從來沒有展現過的蠻不在乎地混兒勁兒,淋漓盡致地展現了出來。
皇帝陛下忽然平靜了下來,轉過靜靜地看著自己的兒子,似乎要從這張悉的面容中,找出一些不大一樣的東西,片刻之后,皇帝大聲笑了起來,笑聲里竟然多了幾分欣賞。
然而笑聲片刻即斂,皇帝陛下的聲音格外冷淡:“當眾殺戮大臣,視慶律如無,此乃草莽,非英雄手段。”
“陛下是明君,賀宗緯是臣,所以賀宗緯必須死。”范閑忽然笑了笑,平靜地說著自己和皇帝都不會相信的話,“今日死的都是賀派員,但想來若傳出京都,對天下的震想必不小。然而賀宗緯表面上仁義道德,暗底里男盜娼,陛下英明神武,一朝發現此人劣跡,為大慶萬年基業計,施雷霆手段,除懲惡,如此英雄手段,又豈是慶律所能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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