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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慶余年》 第一百三十五章 蒼山有雪劍有霜(四)

這樣的狀況一直維系到了慶歷四年,澹州的那個孩子終于進了京,老五似乎真的忘記了很多事,而沒有人將自己與太平別院那件事聯系起來,皇帝陛下才漸漸放松了一些,偶爾才會便服出宮。然而即便如此,他還是不敢離開京都,因為在那些漫漫的慶國田野里,誰知道會不會有匿在黑暗里的復仇之火在等待著自己?大東山一事,皇帝必須離開京都,然而他在第一時間,將范閑召回了澹州,召到了自己的邊,因為只有這個兒子在邊,他似乎才能覺到自己是安全的!

說起來,這是怎樣悲傷的人生啊,皇帝擁有無垠之國土,億萬之臣民,然而他卻看不到,不到,他這后半人生,似乎擁有了一切,而其實呢?也不過是個被自己囚在皇宮里的囚徒罷了。

皇帝不怕死,他只怕自己死之前沒有看到自己的宏圖大業為真實。這世上能夠殺死他的人或事已經不多了。除了那個瞎子和那個箱子,所以當陳萍萍異常冷漠,異常冷酷冷地從達州回來后,皇帝陛下在憤怒之余,也到了一涼意。

那些蒙著灰塵,持著盾牌地軍士,就這樣藏在皇城的角樓中,當皇帝陛下微微瞇眼,負手看著秋雨法場那條老狗死時。那些人便一直沉默地等在他的后,然而那一天,箱子并沒有出現。

然而今天箱子出現了,并且出現的如此突兀。皇帝陛下有些悲哀地發現自己依舊低估了箱子的恐怖,至是低估了今天在用箱子的那個人的能力,沒有想到那抹死亡的氣息竟能在角樓的庇護下。準確地找到他地位置,輕易地穿破了鋼盾牌,最后無在了自己的上。

潔白的雪被皇帝上流出來的鮮染紅了,此時角樓上的人們才終于反應了過來,雖然他們依舊不知道出現了什麼事,但至知道事有變!

姚太監滿臉驚恐匍匐到皇帝陛下的邊。嗓子沙啞地說不出一句話來,渾抖著,手掌下意識地拉著陛下的傷口,拔出了一些碎開的金屬片,出了一些。卻依然找不到兇在哪里。

皇帝的隨著急促地呼吸而起伏著。他有些散神的目看著旁的姚太監:“朕……死……不了!”

這幾個字,皇帝陛下是咬牙切齒說出來地,然而此重創,再如何狠厲的話語,都顯得有些疲弱。皇帝陛下的目越過姚太監的臉,依舊狠狠地盯著天上降落的雪花。在心凄厲地嚎著。朕命于天,誰能殺朕!今日朕不死。便是老天不讓朕死!

摘星樓頂地刺客算到了一切,卻終究是沒有算出皇帝陛下這位大宗師地是多麼的強悍,更準確地說是,他沒有算到浩然凌視天下的皇帝陛下,居然會怕死如斯,居然會在龍袍里的心房上放了一面護心鏡!

重狙轟出的噬魂線條在穿越了京都天空迢迢的距離,又擊穿了那面鋼盾,最后雖然沒有發生偏移,準確地命中了皇帝陛下地膛,然而已經是強弩之末,只是將皇帝地骨擊碎了一大片,卻沒有從骨里撕毀一切接到的,馬上徹底地摧毀這位君王地生命。

先前在廢園,范閑取出前的鋼板時,皇帝譏諷地訓斥他,小手段是做不得大事的,然而誰能想到,皇帝陛下最后還是依靠這種小手段僥幸逃了一命。

但凡大事者,謹慎,再如何極端的謹慎都是必要的,惜命,再如何難堪無趣的惜命都是必要的。從這個方面講,皇帝與范閑父子二人,其實是世間真正極其相似的兩個無恥的人。

“摘星樓。”皇帝微散的目盯著灰的蒼穹,他知道今天用那個箱子的人肯定不是老五,因為如果來人是老五的話,只怕這時候早就已經殺進了皇宮,他息著說道:“全殺了。”

皇帝陛下驟然遇刺,昏迷不醒,生死不知,這如天雷一般的變故,驚的皇城之上所有的臣子將領都到了發麻,誰也不知道接著應該怎樣做。皇城上下無數人圍困著的那些強者,依然沒有困,只要這第二撥箭雨再次出,只怕所有人都要死去,包括依然昏迷不醒的范閑。

太醫們正從太醫院往這邊趕過來,宮典已經滿臉慘白地趕到了皇帝陛下的邊,取出隨攜帶的傷藥,試圖替陛下止,但效果似乎并不怎麼好。

而姚太監卻依然牢牢記得陛下昏迷前最后的待,他子,繞過角樓,小心翼翼地靠近了軍副統領的邊,沙著聲音,宣讀了陛下最后全殺的旨意。姚太監在皇宮城墻上子,看上去異常稽,可是他是真的害怕,因為他知道陛下是怎樣強大的一個存在,然而這樣強大的君王居然被一個看不見的刺客重傷至此,他怎能不害怕,他甚至擔心自己下一刻便會被空氣中看不見地線條。撕裂一片

接著發生的一幕,讓姚太監的眼瞳猛地一,整個人都趴到了地上,再次證實了自己的恐懼!宮城頭的軍副統領正準備揮旗發令,讓城上城下的士兵再次揮灑箭雨,然而他的肩膀只是一,整個腦袋卻忽然沒了!

是的,就像天化日下地鬼故事一樣。軍副統領的頭顱忽然就這樣整個炸開了,就像是的西瓜,又像是灌滿了水的皮囊,無緣無由地撐破,化作了城墻上的一片水白漿骨片,漫天灑開……

更恐怖的是。軍副統領地頭顱掉之后,似乎都還不知道頭顱已經變了漫天腦漿的事實,右臂依然舉了一舉,然后才頹然放下,看上去就像是一個斷了線的木偶,整個人垮了下來!

皇宮城頭上響起一片驚慘呼。這樣令人骨悚然的場景就赫然發生在無數兵面前,怎能讓他們不驚懼,不害怕,所有的人都開始瑟瑟發抖起來,拼命地睜著眼睛。在皇城上。在城下,在同伴的隊伍里,甚至在空無一,只有雪花地天空中拼命地搜尋著!

他們當然什麼也找不到,他們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知道副統領大人的頭忽然了!這些慶國的軍們。哪里會想到刺客遠在數里之外。他們徒勞無功地喊著,憤怒地搜尋著。

搜尋無著。漸漸化了恐懼,這種本看不見的刺客,這種本無法抵抗的殺戮,怎是凡人所能抗衡?

無窮地恐慌開始迅疾彌漫在皇宮地城頭上,所有的將士們無助地搜尋著,有些人更是被這沉默的的快要崩潰了,瞄準宮城下方眾人的弓箭也下意識里松了些。

慶軍軍紀森嚴,并不可能因為軍副統領的慘死便變一團散沙,在沙場之上,在平叛事中,慶國地軍人不知道見過多種奇形怪狀,慘不忍睹地死法,然而像今天這種如神意一般的打擊,實在是令世俗人不得不往那些詭異地方向去想。

另一位將領勇地怒吼了幾聲,想平伏軍下屬們的緒,同時向下方發達攻擊的命令,然而他的吼聲只維系了幾聲便嘎然而止,因為令城上眾兵驚恐無比的殺意又至,這名將領的被轟出了一個極大的口子,肚腸變一團爛,他哼都沒有哼一聲,便倒了下去。

至此,這種恐慌的氣氛再也無法抑止,皇城城頭上了一片。

皇城頭上的變,自然已經傳到了城下,只是那些奉旨意封住四面八方的軍士們并不知道到底發了什麼事,那些瞄準了雪地中待死人們的箭手們覺到自己的手都快酸了,可依然沒有得到放箭的旨意。那些將領們更是皺了眉頭,很是憂慮皇城墻上究竟發生了什麼,怎麼會那樣。

如果是一般的領兵做戰,如果今日的皇宮只是一簡單的沙場,那麼誰都不會傻傻地去等陛下的旨意再去發箭。然而今天畢竟不一樣,萬箭所向,那眾人圈里是小范大人。

殺死范閑意味著什麼,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小范大人與陛下之間的恩怨仇,眾人也非常了解,若沒有陛下明確的旨意,誰也不敢這般貿然發箭,然而此時,城下的將領們不知道皇帝陛下重傷,陷昏迷,生死不知。

這種詭異的安靜并沒有持續多久,將在外,面對著張的局勢,必然要有自己的反應,哪怕僅僅是在宮外,慶軍將領也有自己的主權,在箭手之后的史飛大將皺著眉頭注視著雪地正中,發現那些被圍困的刺客,似乎也已經察覺到了宮墻上的異變,開始有了突圍的勇氣和念頭。但史飛終究是當年單人便能收服燕小乙屬下北大營的厲害人,不知是從哪里產生的心,讓他沒有直接發出攻擊的軍令,而是經由旁的副將發出,一方面是那種不知名地恐懼讓他做出了這個選擇。另一方面便是史飛就如同慶國的所有文臣武將一般,永遠永遠,不想讓范閑直接死在自己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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