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十三郎霍然抬首,從范閑的話里聽出了一些不錯的訊息,縱使他是位外不系于心的壯烈兒郎,此刻也不住皺起了眉頭:“這傷能治好?”
“不見得,但總得試一試。“范閑有些疲憊地合上了眼簾,說道:“至吃飯應該是沒問題,不過如果你想重回當初的境界,只怕是不能夠……我勸你現在就開始重新練左手,左手好……要知道當年有個荊無命的就是以左手出名,當然他右手藏的更深,如果你能把兩只手都練,那就厲害了。”
車廂里一陣沉默,王十三郎忽然平靜一笑,說道:“那我先練左手,以后有時間再練右手。”海棠朵朵靜靜地看著閉著眼睛,滿臉蒼白之的范閑,心里不知道生出了多異樣的緒,這些年來與范閑相見,別離多。然而兩人間從來不需要太多地話語。便能知道對方地心意。然而在此時此刻,海棠朵朵卻忽然發現自己有些看不范閑了。
京都皇宮一役,海棠朵朵清楚而震驚地發現,如今的范閑已經然超出了世人所認知的九品上境界,穩住了自己和王十三郎一頭,只看他能與慶帝正面戰數回合。并且能讓慶帝傷,便知道范閑如今的實力到達了一個多麼可怕的層次。
“你……是不是已經明白了一些什麼?”海棠問了一句無頭無尾的話。
范閑卻馬上聽懂了,睜開雙眼,搖了搖頭,微微一笑說道:“如果真地明白了,在皇宮里也不會敗的那樣慘了。”
此話一出,馬車廂里的三位年輕人同時陷了沉默之中。他們的思緒似乎回到了皇宮里的那場風雪中。這三位天底下最強大,最有潛力的年青高手,還要加上一位天下第一刺客,可是面對著那抹明黃的影時,依然顯得是那樣地渺小。
思及慶帝當日神采,雖然馬車中地人功令其傷,可是他們依然生出了一難以抵抗的覺。
“世間并沒有真的神,陛下的傷比你我更重。”范閑淡漠的話語打破了馬車中如窒息一般的氣氛,“如果這時候我不是廢了。十三不是殘了,你也吐了三桶,其實此刻最好的選擇應該是重新殺回京都去。”
海棠微微一笑,心想這樣膽大的計劃也只有范閑能夠想的出來,地心念微。靜靜看著他蒼白的臉問道:“你的傷怎麼樣?”
“比十三慘。基本上沒有復原的機會。”范閑很平靜地講述著自己的傷勢,說道:“不過我并不在意這些。靠打架既然打不過陛下,就像小孩子打架打不過人,去找自家塊頭兒大一些地親戚,才是千古不變地法子。”
海棠暫時沒有聽明白范閑這句話的意思,如明湖一般地眼眸里疲憊之意微斂,平靜問道:“宮前廣場上那些天雷……你知道是什麼嗎?”
“是箱子。”范閑的角微微一翹,“是我的箱子,大概苦荷和四顧劍也都對你們提過那個箱子。不過你們不要這麼看著我,我也不知道箱子現在在誰的手里,而且你們不要把箱子想的太過恐怖,如果那真是神的話,陛下現在就不止重傷,早就死了。”
海棠沉默許久之后問道:“我一直有個想不明白的事,既然你和慶帝之間互為制約,誰都不肯讓南慶,那你為什麼不選擇逃離京都居,而是選擇了出手?”
范閑也沉默了很久,雙眸里的平靜之意愈來愈濃,和聲說道:“一是我要證明給陛下知曉,我有與他平等談判的資格,那首先我就要有勇氣坐在他的面前與他談。二來,退出京都居固然是個法子,但是陛下不會愿意我離控制。最關鍵的是……我不甘心。”
他閉上了雙眼,幽幽說道:“我可以選擇像葉流云和費先生一樣飄洋出海,從此不理世事,管這片大陸上戰火綿延要死多人,但我不甘心……誰都無法阻止他,那在歷史上,他就必將是正確的。”
這便是王敗寇的道理,若無人能夠阻止慶帝,歷史上面便再也不會留下葉輕眉的任何氣息,陳萍萍也將注定為一個惡貫滿盈,十惡不赦,最后被凌遲而死的閹賊。
范閑不甘心那縷來自故鄉的靈魂,在這片大陸上努力的結果是化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凈,所以他必須要進行最勇敢地嘗試。
“我總要試一次。”范閑的眼睛微微瞇了起來,“雖然敗了,但至沒有什麼憾,將來死的時候,總可以告訴自己,我這一生總算勇敢過一回。”
暖爐上的藥湯在微微作響,一縷藥香籠罩著車廂,海棠怔怔地看著范閑,輕聲問道:“那你接下來怎麼辦如今的局勢,范閑起雷霆一擊,卻依然功敗垂,慶帝重傷臥于宮,但終究是沒有死亡,而慶國強大的國力猶存,誰也無法正面對抵抗這頭雄獅。對于范閑來說,他如果要讓皇帝老子保持住履行承諾地誠意。就不能做出任何激怒慶國朝廷地事。眼下擺在范閑面前的道路,似乎只有于小山村,就此渡過余生一條道路。
“我要去神廟,不知道你們有沒有興趣。”范閑很誠懇地發出了邀請。
王十三郎的眼睛亮了起來,海棠朵朵微微一驚后笑了笑,說道:“王大人這一路大概也辛苦了。我去趕車去。”
“你知道路?”范閑笑了起來,忍不住又咳了兩聲。
海棠頭也未回,笑著應道:“當年在江南你提過一些,應該是在北邊。”
由霧渡河上了道,道旁的闊葉林漸漸變細針一般的存在,在道旁樹上麗冰凌的陪伴下,覆著殘雪地道路一直可以通行到北齊朝廷的都城上京。
上京城那座破舊而頗滄桑意味的城墻。亦是被一片雪覆蓋著。雖然如今的南慶江南一帶,想必已是春芽競發,草將長,蟲將鳴的暖和日子,可是今年北齊境小雪連降,氣溫一直沒有辦法升起來,依舊是白為主調。
明黃的傘就像一朵雪上的奇花般,開放在上京城古舊城頭上,漫天小雪飄灑在傘頂。沒有發出一聲音。北齊皇帝陛下和他最寵地理貴妃二人,穿著極為華貴地裘,站立在傘下,站立在北齊朝廷無數太監宮大臣之前,靜靜地注視著上京城前的那條道路。
并沒有等多久。一輛外表極為尋常的馬車從西南方向的路口緩緩駛了過來。上京城城門大開,行出一列商隊模樣的隊伍。前去接應。
北齊皇帝的眼睛微瞇,將雙手負在后,微白的臉上帶著一抹并不怎麼健康的紅潤,他看著那輛馬車,不住輕輕嘆息了一聲。這聲嘆息極其抑,除了他旁的司理喇外,沒有人能夠聽到。
司理理此時正抱著一個被裹地的嬰兒,低頭整理著嬰兒頭頂的暖巾,忽聞著邊這聲幽嘆,眼瞳里神幽幽,抬起頭來輕聲說道:“這麼冷的天氣,要不然……讓嬤嬤們先抱著紅豆飯下去?”
從慶歷十一年到十二年之間,北齊朝廷對于南方變幻莫測的局勢一直保持了一種極為難得地抑和忍,只是通過上杉虎調地大軍,幫助范閑穩定了一下東夷城的局勢。之所以北齊朝廷并沒有借著慶帝與范閑父子反目地大好機會,謀取更大的利益,最關鍵的原因,便是在于從去年秋天起,北齊皇帝便染了重病,被南慶釋放回上京城的青山木蓬先生也一時不能治好,陛下纏綿病榻數月,便是連接見臣子都極,更遑論勞神費力持國務。
朝政基本上是太后在理,北齊皇帝一病便是數月,好在最為北齊臣民憂心的皇室脈一事,在這一年里終于傳出了好消息,倍陛下寵的理貴妃懷孕,并且功地誕下一位公主。
或許因為這個好消息,北齊皇帝陛下的病也漸漸好了,北齊朝堂民間無不大喜,雖然理貴妃誕下的不是位太子,但是萬千子民心想,陛下終究還年輕,只要有了開頭,后面自然可以繼續生。
這位北齊小公主的正名還沒有取,而北齊皇帝和理貴妃私下卻給這個雕玉琢一般的孩兒取了個小名,喚做紅豆飯,雖然這個小名兒實在是有夠難聽,大失皇家尊嚴,惹來宮里太監宮不議論,但終究是這樣下去了。
聽到司理理的話,北齊皇帝有些厭煩地皺了皺眉頭,回頭看了一眼懷中的兒,微怒說道:“這些小人兒實在是有夠麻煩。”
司理理面不變,心里卻是笑盈盈的,暗想懷里的紅豆飯,著實是替陛下惹了天大的麻煩,好在一切都平穩地渡過了。忽而哀怨地看了看自己的腹部,材顯得臃腫,扮足了一位產婦的模樣,只是終究自己的肚子里沒有個種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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