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一看到半倚在床榻上的俞安行,老太太便心疼地抹起了淚,語氣里滿是自責。
“怎麼昨日人還好好的,今日卻突然發起熱來了?早知你回到京都會這些難,我便是再如何念你,也不該讓你從姑蘇外祖家回來。”
一旁扈氏見了老太太如此,忙開口勸了起來。
“風寒不過是小事,安哥兒正當年輕,費上一兩日便能好了,倒是母親要多注意些,仔細傷了心神,倒又惹得我們這些做小輩的心疼。”
俞安行靜靜地看著兩人。
長睫掩映下,翻滾涌的眸早便歸于一派平靜。
“母親說得正是,孫兒往日在姑蘇時也常染風寒,至多再喝上幾副藥便能退了熱,祖母不必過于憂心,更應顧著自己的子才是。”
聽得他這般說了,老太太才似松了一口氣,又指了指鶯歌手上正托捧著的一個紅漆玲瓏木盒。
“這里頭都是之前宮里賞賜到府上的千年靈芝和蟲草,左右堆在靜塵苑里也沒什麼用,今日我一并讓鶯歌都給你拿過來了。”
“每日讓廚房往你的膳食里都放上一點,補氣是最為管用的。你現在啊,就是子骨太弱了,才會不便染病。”
“得趁現在這時機好好將你的子養好了,不然待來年開春領職上朝了,任上事務若是繁忙起來,可不再把自己給累倒了?”
絮叨了大半日,老太太終于算是吩咐完了這一遭,這才又回頭看了一眼站在自己后的扈氏、俞青姣和俞云崢三人。
“聽說你上染了風寒,你母親和弟弟妹妹們也都擔心得很,聽說我要過來瞧你,便也都一道跟著過來了。你父親心里也念著你,只他一大早便趕著要上朝去了,不能過來。”
俞安行忙說無礙。
“自然是父親朝堂上的事要更為重要一些,不過是一場小風寒,倒勞煩大家多往沉香苑跑了這一趟。”
扈氏聽了他的話,輕笑了笑。
“安哥兒這是什麼話,都是一大家子,哪里來的勞煩不勞煩。”
說著,扈氏又瞥了一眼俞安行上略顯單薄的袍,蹙眉搖了搖頭。
“如今畢竟已秋了,別看今天的日頭晴朗,至了晚間時起的風可就大起來了,還是得要再多穿些服在上才行。”
俞安行應了一聲是,眼睫輕抬,卻是搭眼往窗外瞧去,目漫無邊際地掠過窗外院子里的點點秋。
應付了半日這些人表面上的殷殷關切,他心里難免生出了些不耐。
窗欞落下的微細碎,有些晃眼。
他突然便想起了昨夜里的那一雙眸子。
干凈、清。
收了視線,俞安行似漫不經心問起。
“怎麼不見二妹妹過來?”
老太太執著鳩杖的手一頓,片刻后,只搖了搖頭,一副語重心長的模樣。
“到底不是你父親所出,比不過姣姐兒和云哥兒對你上心,不來也罷。畢竟人心還隔著一層肚皮,誰知道心里對國公府存的什麼心思。”
老太太一字一句說著,面龐上縱橫錯的皺紋隨著的翕合微,活像一塊干癟皺的丑陋樹皮。
俞安行的視線盯在老太太渾濁的眸上。
許久,他兀自呵笑一聲。
“是啊,人心隔肚皮,確實難猜得很。”
再敘了幾句,老太太狀似不經意間環顧了一眼房各的擺設,里頗為不滿地嘟囔了幾句。
“你這房里伺候的丫頭怎麼一個都瞧不見,到底不個樣子。”
老太太說著,輕咳了一聲,沖屋外揚聲喚人。
“心蓮,進來。”
屋子里頭的話音才剛剛落下,那名喚心蓮的丫鬟便抬手掀開了簾子,扭著步子款款從外頭走至床前。
“奴婢見過世子爺。”
手里著一方繡花帕,指尖微微翹蘭花指的弧度,夸張地扭著細腰對俞安行福行禮。
矮下子時,前有意無意乍泄出一片大好春。
如此明晃晃的做派,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今日這些人大張旗鼓走這一遭,原是打著這個主意啊。
俞安行眉目仍舊笑著,窗畔秋描摹著他半面俊臉,深眸中的緒教人無從窺探。
搭在榻邊的長指輕叩了叩,傳出的聲音低沉,節奏緩慢而又幽遠。
老太太將心蓮往俞安行前推了推。
“心蓮是我在靜塵苑里千挑萬選出來的丫頭,模樣好,好,人又是個伶俐的,有在你邊照看著,我再放心不過。”
俞安行輕瞥了一眼心蓮,眉目間含著的笑意依舊溫潤,辨不出喜怒。
“我邊已有元闌,不用再添人,倒是祖母年歲大了,邊更應該要多些人來伺候。”
老太太不依。
“我邊哪會缺人,那元闌到底是個大男人,照顧人哪有子來得妥帖。”
以俞安行如今這一副過分端方正直的子,老太太自然知曉他不會這麼輕易便收了心蓮,是以早早的便先備好了一套說辭。
“我知你心里顧忌許多,但你如今已弱冠,職也已定了下來,雖目前親事未有著落,但房里也該收上一兩個心的人才是。”
如此費上一番功夫來勸誡,總算勸俞安行松口同意將心蓮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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