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肖玨頓了頓,慢慢開口,“被荷禂之晏晏兮,然潢洋而不可帶……”
“你,希你好好活下去。”
屋子裡頓時響起禾晏忍的低泣。
不知過了多久,屋子裡安靜下來,禾晏乾了臉上的淚水,聲音勉強平靜下來:“肖玨,皇上查抄禾許二家,我妹妹禾心影呢?”
“與此事無關,如果……”
“我會同皇上說明此事,不用擔心。”肖玨沉默了一下,手將抱在懷裡,低聲道:“禾晏,我會一直陪著你。”
……
宮中。
蘭貴妃殿裡,四皇子正看著燃燒的蠟燭發呆。
“你來我這裡,就是為了發呆嗎?”蘭貴妃的一句話,將廣朔的思緒拉了回來。
廣朔回過神,道:“母妃,我隻是在想今日天星臺上發生的事。”
今日一事,舉朝震,整個大魏震驚。
“那飛鴻將軍竟然是個子,誰能想到?”廣朔說起此事時,仍是有些不可置信,“原來子也可以打仗,也可以做大將軍。”
“你啊,可莫要小瞧了子。”蘭貴妃笑著端起麵前的茶盞,聲音清淡,“你們男子在戰場廝殺,子在後宅廝殺,誰也不比誰難過。天下間的子,男子能做的,子本也能做。隻不過願意做出頭鳥的人太罷了,廣朔,你要記住,你若小看子,日後必定吃大虧。”
廣朔恭聲道:“兒臣記住了。”頓了頓,又唏噓道:“可那飛鴻將軍禾二小姐,最後卻還是被家人合謀害死了。禾家也實在太心狠手辣了,連自己家的兒都下得去手。”
蘭貴妃不置可否的一笑:“不是不到,時候未到,禾家種下的因,如今不就到了自食惡果的時候了麼。”
“也是,”廣朔聞言,點頭道:“眼下父皇查抄禾許二家,證據確鑿,禾家是不可能翻得了了。也算是給九泉之下的那位真正的禾將軍一點安了吧。”
蘭貴妃看著他,笑而不語。
“母妃,你看這兒臣做什麼?”
“徐相的事,你是怎麼想的?”蘭貴妃問。
廣朔一怔。
“如今肖懷瑾與徐相之間,已經徹底撕破了臉皮。肖懷瑾既然將徐相送回了牢裡,就不會放過這個機會。我想他手裡,應該還有彆的證據。”
“兒臣也是這樣想的。”廣朔回答,“隻是……”
“隻是什麼?”
“父皇對徐相,恐怕並不會下狠手。”
“你父皇,是個舊之人。”蘭貴妃著遠,“當初皇上剛登基時,是徐相輔佐他坐穩那個位置,對徐相,自然存了一份彆人冇有的君臣之恩。不過,你父皇已經老了。”
廣朔著麵前的婦人。
“一個老了的帝王,就會為未來做打算。你父皇縱然再不像話,也不會希大魏的江山毀在他的手中。不管是為了太子,還是為了未來的儲君,皇上一定會懲治徐相。廣朔,你既然要爭,就要爭肖懷瑾,”
“說人之法,有如用兵之道,攻心為上。肖懷瑾是為了他父親平反鳴冤,你若在這個時候錦上添花,猶如雪中送炭。”
廣朔沉默了一會兒,道:“母妃,兒臣明白了。”
“你與你的父皇一樣仁慈,”蘭貴妃溫和的看著他,“我知道你不喜歡權人心,可是廣朔,你要做一個帝王,就一定要學會治臣。這並不是不好的事,你既生在皇宮,又想選擇自己的命運,必須如此。世上冇有兩全其的事,你看你父皇,他瀟灑了一輩子,到瞭如今,不也被束縛住了麼?”
廣朔冇有說話。
蠟燭的燭油淌滿了案桌,如紅的眼淚。大殿裡靜悄悄的,唯有子的袖帶香,氤氳出一層空曠又寒冷的清氣。
……
肖玨是在半夜裡進的宮。
侍宣他進書房的時候,文宣帝還冇有歇下,桌上擺著的都是奏摺案卷,胡散放著,他並冇有心思看。
他不是一個勤政的君主,或許剛登基那兩年,還嘗試過如此,不過到後來,也就放棄了。世上有勵圖治的帝王,也有平庸碌碌無為的君王。文宣帝一輩子,覺得做個平庸的帝王也冇什麼不好,他一心想做的,就是這樣平平淡淡的過一輩子,等時候到了,傳位給自己的兒子,這樣也就行了。
他也的確這樣過了大半輩子,有時候文宣帝自己還覺得的。他不像自己的父親一樣,終日心忙碌,也不像太上皇他們,駕親征四征伐。他過得比他們都輕鬆,活得比他們都長。
大魏不也好好的麼,隻要善於用人,武將守國土,文臣治朝事,也是太平盛世。直到今日,他以為的真相被全部推翻,文宣帝坐在這裡,驀然發現這些年,他竟真的冇有好好當一個帝王。
他本就不是帝王之才,如果不是出生在皇家,他更願意做一個閒散王爺,普通的宦子弟,甚至是富商之子,冇什麼大誌向,也冇什麼才能,隻要寫詩畫畫,人間樂趣就好了。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坐在這個位置,每一個舉都關係到數千萬人的生死,做的不好,便有人在背後罵他,做得好了,旁人也覺得這也是他應當的。
一個自由的帝王,是皇家的大忌。他將自己的心思藏在深,但原來,人人都看得出來。
肖玨進來了。
文宣帝看著眼前的青年。
他還記得當初肖仲武第一次帶肖玨來他麵前時,肖玨還隻是個年,生的是真漂亮,俊俏的將皇室子弟都比了下去,神驕傲,又帶著點漫不經心的散漫,同他溫和有禮的大哥截然不同。文宣帝那時心中還想,肖仲武這個武夫,居然有兩個風姿出眾的兒子,還真人嫉妒。
冇想到一轉眼,肖玨就已經長得這麼大了。年的青稚已經全部褪去,看著他的目,平靜,恭敬,又有幾分薄涼。
他突然想起了肖仲武來。
“其實現在看,你和你父親,其實還是有一些相像。”文宣帝道。
他一直覺得肖玨長得像肖夫人,眉眼明麗,但其實他的鋒銳和冷靜,都來自於他的父親。
“陛下,還記得微臣的父親嗎?”肖玨平靜開口。
文宣帝一怔。
他以為過了很久,自己的記憶會有些模糊,但想起來的時候,肖仲武的模樣竟然如此清晰。那個總是穿著金甲佩劍的高大男人,同朝中文縐縐的文臣不同,像是西北的風,凜冽,肆意,帶著坦的爽朗,讓所有嚮往自由的人都心生羨慕。
文宣帝也羨慕。
可最後肖仲武死了,肖家一度差點垮掉,如果不是麵前這個年輕人帶著三千兵馬去了虢城,或許,如今的大魏,已經冇有肖家了。
他看向肖玨:“你當初,可是恨朕?”
“微臣不敢。”
文宣帝低低的笑出聲來,不敢,那就是有過了。普天之下,隻有麵前這個人纔有膽子當著自己的麵這麼說,可是,他並不到生氣。或許是因為,已經有許多年,冇有人敢在他的麵前說真話了。
“皇上,”肖玨道:“微臣懇請皇上,放過翰林學士許之恒的夫人,禾心影。”
“禾心影?”
“當初真正的飛鴻將軍禾二小姐,一母同胞的嫡親姐妹。”肖玨道:“禾二小姐被謀溺死在池塘後,禾家將禾二小姐的妹妹禾心影嫁了過去,做許之恒的續絃。”他看向文宣帝,“禾二夫人已經死了,許大是飛鴻將軍尚留在世上唯一的親人。況且臣已經打聽過,許大對飛鴻將軍與禾如非互換份一事,全不知。”
“陛下仁德,請看在死去的飛鴻將軍份上,寬待禾心影,留命。”
“飛鴻將軍啊……”文宣帝喃喃道。
今日天星臺的一切,都是因為飛鴻將軍而起。不過,他確實也冇料到,自己當初親封的那個飛鴻,竟然是個人。
那時候禾如非摘下麵,出一張俊朗的臉時,文宣帝還在狐疑過去所言他臉上有胎記,形貌醜陋是不是假的。如今看來,原來從那時起,禾家就已經開始了一場欺瞞世人的騙局。
倘若禾二小姐還活著,文宣帝或許還會治治的罪,畢竟也參與欺君了。可禾二小姐死了,還死的這樣慘,人死如燈滅,前所有的不好就冇人記得了,看待一個死去的人,人們總是諸多寬容,覺得無一不好。
“罷了,留一命吧。”文宣帝歎息出聲,“畢竟飛鴻將軍,也曾真正的為大魏衝鋒陷陣,平定了西羌之。”
“臣代飛鴻將軍,謝陛下聖恩。”
文宣帝看著肖玨,反而笑了,“聽聞你與飛鴻將軍曾為同窗,這般為奔走,看來你也是念舊之人。那飛鴻將軍泉下有知,應當也會欣了。”
肖玨不言,文宣帝揮了揮手,“你下去吧。”
年輕人行禮,轉就要離開時,文宣帝又住他。
帝王的聲音含著深深地疲憊,“這麼多年,朕厚待徐相,何以徐相還會生出反心?”
侍低著頭,不敢說話。
過了一會兒,那年輕人才淡淡開口,“寵極則驕,恩多怨。或許,陛下是太過於厚待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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