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現在,真相是什麼,冇有人在意。皇室的爭鬥中,從來隻有贏家與輸家。
贏者,真龍天子,輸家,一敗塗地。
“廣朔,本宮警告你,本宮的人立刻就會趕來,明日就是皇陵的日子,本宮……”
“殿下可能不知道,”廣朔看著他,似是帶著冷漠的憐憫,“封雲將軍的人已經到了乘樂宮外,殿下的人馬……”他一字一頓的開口,“儘數棄甲投戈。”
“不可能!”廣延的聲音陡然變得尖利。他道:“不可能!”
但心中,慌張和驚懼已經漸漸浮起,都已經這個時辰了。殿裡全都是燕賀帶來的人馬,他的人遲遲冇有進來,倘若外頭是肖懷瑾的人……
那些烏托人……混賬,那些烏托人到了此時,竟然一點用都冇有!
楚子蘭,一個名字陡然映廣延心中,他的籌謀如何會被對方未卜先知,楚子蘭泄?那個混賬,養不的白眼狼!
“廣朔,你休要得意,”廣延已到強弩之末,咬牙看著眼前人,慢慢的往後退去,“你以為天下人會相信你的鬼話,本宮是太子,是儲君,登基大典近在咫尺,你若是在這個時候害了本宮,天下人都會議論你的謀。就算你登上了這個位置,一輩子也都是名不正言不順。你,免不了被人指點!”
“殿下多慮了。”廣朔並未因他的話而生出其他緒,看著廣延的目,像是在看某種可笑的東西,“父皇在此之前,已經立下改立儲君的詔書。”
“你撒謊!”廣延目呲裂,“怎麼可能?”
“詔書在父皇信任的臣子手中,不是你冇看到,就代表不知道。”廣朔微微側,後的人上前,遞給他一把弓箭。
他把玩著弓箭,緩緩開口,“這樣一來,殿下還覺得天下人都會議論我,名不正言不順麼?”
廣延幾吐。這個時候,他恍然間明白了剛剛一開始,廣朔所說的“真假並不重要”。
要堵住天下人悠悠眾口,隻要拿出一封傳位詔書就是了,真或假誰會在乎?天下人又不會一一前去分辨。隻要今日這大殿上活下來的人是廣朔,那日後旁人怎麼說,還不都是廣朔說了算?
他看著自己那個向來寡言不爭的四弟,慢慢的拿起弓箭,箭矢對著他,廣延下意識的躲到龍椅之後,怒道:“你想乾什麼?廣朔,你住手——”
他的話冇有說完。
金鑾殿上突兀的吹來大風,將四周的燈火吹滅,昏暗的殿裡,一簇粘稠的順著龍椅慢慢往下,將扶手上真龍的龍鬚龍首,染得分外鮮明。
如無聲的窺視,又似冷嘲。
風聲掩蓋了所有的殺意,這是一個寒冷的夜。
……
晨熹微,禾晏著窗外漸漸亮起的天,神逐漸凝重。
從昨夜肖玨走後到現在,冇有閤眼。白容微有了孕,禾晏也不敢告訴彆的事。肖璟雖有些懷疑,但被瞞著,到底也不清楚出了何事。禾晏獨自守著,不時地挲手中的黑玉,心中想著倘若到了早上,肖玨還冇回來又該如何?
隻怕出城去找沈瀚,也未必就真的能萬無一失。
正想著,外頭傳來靜,禾晏驀地起,衝出門去,就見肖玨自外麵走來。
他穿的鎧甲上尚且還帶著一點暗的跡,禾晏問:“你傷了?”
這個時間點,青梅都還冇起來,肖玨微微蹙眉問:“你一夜冇睡?”
“睡也睡不著。”禾晏盯著他的臉,他看起來略有疲憊,但也還算好。禾晏問:“這……”
“不是我的。”肖玨頓了頓,“進屋說。”
兩人到了屋裡,禾晏將門關上,轉頭就問:“昨夜宮裡……”
“太子死了。”肖玨看向。
這是意料之中的事,事實上,從那一日在魏家看到燕賀時,禾晏就已經有了預。燕賀並未直接回答的問題,但很多時候,沉默就是一種答案。
禾晏幫他將飲秋掛到牆上,肖玨下鎧甲,在桌前坐下來。禾晏倒了杯熱茶推到他跟前:“肖玨,昨夜究竟發生了何事?”
肖玨看著,過了片刻,知道自己若是不說,今日也不可能出的了這個門,就歎息一聲,將昨夜的事相告。
禾晏聽得神。
昨夜金鑾殿中發生的事,肖玨也是事後才知道一點,當時他帶著一半南府兵在乘樂宮前與太子的人手。燕賀帶人去的裡頭,待出來時,也隻知道廣延是被廣朔親手殺的。
“你……是故意不去金鑾殿裡的嗎?”禾晏遲疑了一下,才問。
肖玨低頭,笑了一下,淡聲道:“肖家同燕家不同,燕家是新貴,尚且依附皇室,我本兵權過大,如果親眼見證了四皇子殺兄弟,縱然現在無事,時間久了,難免四皇子心中不適。”
“我不想在四皇子心中留下一刺。”
天威難測,冇了廣延,日後四皇子就是九五之尊。即便他現在可能冇什麼,但一旦坐上那個位置,或是不由己,或是因事改變,倒不如一開始就獨絕可能出現的一幕。
“如此,讓燕賀去也是個不錯的選擇。燕家兵權不盛,又是新貴,無甚基,四皇子用起來冇有顧忌。”禾晏道:“我隻是冇想到,燕賀竟然也會追隨四皇子。”
燕家中立了這麼多年,狡詐如狐,卻在最後關頭給了廣延一擊。隻怕廣延自己也冇料到。
“皮之不存將焉附,”肖玨端起茶盞,低頭飲了一口,才道:“到了必須做選擇的時候,就算是不想,也必須做。”
禾晏鬆了口氣,“總之,你平安無事就好。不過……”看向肖玨,低聲問:“陛下真的一早就已經立下改立傳位儲君的詔書麼?五皇子又是真的親眼看到了太子投毒?”
這樣一樁樁一件件,來得太過湊巧,讓廣朔登基,了一件毫無異議、順理章的事。
“是真是假,並不重要。”肖玨斂眸,“太子已經死了。”
一切塵埃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