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

自從金大友逃了以後，唐棠家裡每天反覆檢查門窗，片警兒們也時不時地就過來巡邏，但其實大家都覺得金大友不太可能報復唐家，更不可能回他的房子，因為間諜是重罪，現在他的首要目標一定是逃跑。

兩個多月過去，金大友漸漸從街頭巷尾的閑聊話題中消失，大家的日子跟從前一樣的過著，隻有戴紅袖章的老大媽們，在門口坐著納鞋底，或者出門打二兩醬油的時候，總要瞇著老花眼，對路上的男同誌們仔細看兩眼。

九月份，唐棠和唐兵升上二年級啦。

早上出門，爺爺唐大彪給兩個小的檢查，老爺子打雷似地問：「水壺帶了沒？餅子帶了沒？花水和草帽呢？」

這幾樣裝備，一聽就不是去上課的。

現在這年頭啊，二年級的小學生其實也沒多課業，這不剛開學沒幾天，就要被老師們領著去郊區學農。

「帶好了，帶好了！」唐兵小仔一樣點點頭，這個對學習的熱程度僅僅比唐武多一指甲蓋的皮崽子，去郊外幹活兒，那就跟出門放風一樣興。

學生們參加學農學工活呢，一般高年級的學生會到田間地頭或者工廠裡，低年級的學生就在教室裡，做點簡單的、不需要力氣的。

比如去年，唐棠他們一年級，分配到的就是剝豆子和糊紙盒，別以為隻是意思意思地學習，實際上，剝豆子要放在書包裡按斤數過稱，糊紙盒呢也要數個數。

今天呢，是去郊外的收農場，玉米粒兒。

唐兵戴著草帽，手裡抱著唐大彪給孩子們一人送了一個的軍用鋁水壺，問：「甜妞，你會玉米粒嗎？」

「不會！」唐棠大聲回答唐兵。

唐棠班上四十二個同學，學校找來一輛大卡車，同學們小豬仔一樣著，一路上興得嗷嗷，那個靜啊，就像鴨場的小鴨子們被放出欄。

這年頭運輸力量嚴重不足，知青們上山下鄉，工人們結伴上崗，能有個卡車拉一趟算是不錯了。

學校之所以選收農場，其中一個原因是，收農場在大路邊，卡車一路開過去很方麵，不會特別顛簸，對於年紀小的孩子們來說，就點罪。

卡車開了一個小時，直接進了農場大門，沿著農場的土路開到糧倉那邊的壩子裡才停下。

「歡迎大家啊！」農場糧食組的生產組長楊宏亮，一個黝黑壯實的漢子，著手站在壩子裡，高興地看著幾十個雖然嘰嘰喳喳、但卻能給農場幫忙的小學生。

小秦老師和另一位古老師，兩人跟趕鴨子一樣，把孩子們吆喝進了屋子裡。

今年玉米收，壩子和幾間屋子裡，掰下的玉米棒子像山一樣堆得高高的，據說農場的工人還在繼續掰。屋子裡的玉米棒子有部分已經了玉米粒，禿禿的紅棒芯堆在一邊，金黃的玉米粒鋪了厚厚的一層，人一看就心生喜悅。

「楊組長，你給大家示範一下。」小秦老師說。

「行，嘿嘿。」楊組長被幾十個孩子圍著，也不怯場，往地上一蹲，拿起一個玉米棒子就開始。

「咱們玉米和你們做作業一樣也講技巧，用手是可以下來，但是這樣比較慢，而且你們小朋友的細皮可遭不住。」楊組長說著，先用起子從玉米棒的頂上鑽到底部，所經之，一列玉米粒下棒子。

再然後，把一條凳側著放倒，橫拿著玉米棒在上麵跟服一樣來回。

唰唰唰，沒幾下，玉米粒就全部下來了。

「哇！」有孩子發出了驚嘆聲。

不過唐棠看明白啦，那個條凳上麵，用釘子紮著兩條從爛膠鞋的鞋底剪下來的橡膠帶子，玉米棒子橫著一，玉米粒可不就掉了嘛。

……

另一邊，市區的楊柳街菜市場裡，收農場的兩輛騾車，卸下一車蓮藕，一車黃瓜，兩個農場工人和菜市場的管理人員對好賬，就準備回去了。

「叔叔，我可以搭你們的車嗎？」

打頭的工人剛坐上車，就有一個學生走過來，站在車頭問。

「是你啊，上來吧！」工人拿著草帽扇了兩下，想起來了，這學生之前也坐過兩回。

「謝謝叔叔！」謝娟娟挎著一個鼓鼓囊囊的書包，一邊上車，一邊甜甜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