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蘇綠檀回府，對蘇家任何一個人來說，無疑是件天大的事。

金陵之於京城，千里迢迢，嫁出去的娘子好端端地回了府，極有可能是因為不好的事。

經歷了抄家一事，蘇世文仍舊心驚膽戰的，一聽到這個驚天消息，睡意全無，披著服連夜起來，這就要趕去見蘇綠檀。

何氏也被驚醒，不過還在養，人打扮起來又慢，便沒有那麼快跟過去。

主院門口，蘇綠檀跟丫鬟就站在那裡，等了一會兒，來迎接的竟然是蘇世文本人。

蘇世文年過不，穿著一玄青雲雁紋的直裰，腰帶都還沒系好，模樣倒不顯老，夜裡看起來，臉上的皺紋都看不大清楚，就是頭髮白的快，這個年紀已經黑白髮，一半一半。

遠嫁歸家，回到悉的地方，見到親人，蘇綠檀難免容，眼眶一熱，微微有些容，喚了蘇世文一聲“爹”，下一句便問道：“阿弟呢？他在何？”

蘇世文鐵青著臉，打量著眼前略有些狼狽的兒，忐忑道：“先進來說話。”

提起子，蘇綠檀領著丫鬟跟著進了上房次間裡。

大晚上的，丫鬟連茶水都要去現煮，蘇綠檀坐在靠背椅子上，手邊空空的，直視蘇世文，又問了一遍：“青松呢？他在哪兒？”

蘇世文坐定，眸沉沉，盯著蘇綠檀問：“怎麼現在回來了？”著聲音，道：“可是在侯府惹了什麼子？是不是得罪了太夫人？還是跟你婆母相不睦？難道是侯爺把你趕回來的？！”

這一連串的提問，蘇綠檀也沒心思回答，角一沉，繼續提高音量問道：“爹，我問您，我弟弟在哪兒？他人呢？”

蘇綠檀避而不答，蘇世文一聽就覺得不對勁，他猛然拍桌，發出一聲巨響，又從椅子上躥起來，走到兒面前，質問兩個丫鬟，道：“說，你們夫人在侯府裡出了什麼事？現在到了什麼地步了？怎麼會被趕回娘家？！”

夏蟬跟冬雪都嚇的一哆嗦，蘇世文是大商人，雖不是貴人，多年養尊優，氣度不凡，發起火來還是很嚇人的。

蘇綠檀一陣語塞，隨即答道：“沒有沒有沒有！我在侯府好好的，什麼事都沒有，這次回金陵，是太夫人允了我的。”

蘇世文全然不信，瞪了蘇綠檀一眼，道：“你的脾氣子，我比誰都瞭解！我早就擔心你嫁去侯府會……沒想到你還是這麼不懂事，蠻蠻，你太不懂事了！”

定定神，冬雪回答說：“稟老爺，夫人無事，這次當真是太夫人允過才回來的，否則夫人怎麼出得了門？”

重重拂袖，蘇世文黑著臉，指著冬雪道：“你糊弄我！金陵離京城雖遠，這事也不是不好打聽。若不是被侯府嫌棄了，太夫人為什麼會趕回來？”

夏蟬也斗膽道：“老爺，太夫人喜歡夫人喜歡的，夫人從未被嫌棄過。”

皺一皺眉，蘇世文指著蘇綠檀，問夏蟬道：“就這脾氣，能與你們老夫人相和睦嗎？”

夏蟬沒有一口答出來，起初蘇綠檀跟趙氏，確實不大和睦。

丫鬟就這麼一瞬間的猶豫，就被蘇世文給捕捉住了，他篤定地冷哼道：“我自己養大的兒，我還能不清楚？你們兩個給我滾出去！”

夏蟬跟冬雪紋不，看向蘇綠檀，問的意思。們倆是蘇綠檀的陪嫁丫鬟，賣契都在手上，如今已經算是侯府的人了，即便回了蘇家，也只聽蘇綠檀的。

蘇世文氣不過，沉聲道：“我說話不管用了是嗎？被休，你們回到蘇家，一樣歸我蘇家置，真當我不敢打死你們兩個？”

擺擺手，蘇綠檀冷著臉道：“你們先出去。”

夏蟬擔憂地看了蘇綠檀一眼，不怕被打死，反正蘇世文沒資格打死，可侯爺這般寶貝夫人，若是蘇世文對夫人了手，看蘇家怎麼好跟侯爺代！

到底還是聽了主子的話，兩個丫鬟慢慢地走出去，把門給帶上了。

蘇綠檀懶得跟蘇世文掰扯這些，信不信，儘量平心靜氣道：“爹，青松呢？我是回來看他的，我要見他。”

蘇世文俯視蘇綠檀，平常說起話來還算平和的他，音量拔高不，道：“回來看他？他值得你一個侯府夫人大老遠跑回來？你在侯府到底怎麼了？先把你的事說清楚，否則我親自把你押送回去，腆著老臉跟你一起去賠禮道歉！”

蘇綠檀沒忍住翻了個白眼，再次解釋道：“我說了，我在侯府沒事，我是聽說了您苛待青松，才急忙趕回來的。”

蘇世文不信，質問道：“那我問你，你是怎麼回來的？侯爺可派人護送你回來了？侯爺親信跟來沒有？”

蘇綠檀語塞，走的急，故意避開了鐘延，還真沒法解釋這個問題，道：“……沒有，不過那是因為我急著回來，否則夫君肯定要派人送我的。”

冷笑一聲，蘇世文道：“你敢說你這次回來，沒跟侯爺有任何矛盾？”

好吧……是有矛盾的，蘇綠檀無奈道：“我不是被趕回來的，青松要是沒事，我才不會回來！青松找到了沒？他到底在哪兒？！”

蘇世文腦子的很，雙拳攥，得罪了侯府，沒有了鐘延的庇佑，蘇家一定會再被三皇子盯上，而且最近他聽說天子時常病重，金陵富庶，幾黨必爭，若這時候蘇家被人發難，只怕大羅神仙都救不回來了。

蘇世文在屋子裡徘徊來去，最後打定主意道：“等明日天亮了，我就著人安排，帶你速速回京城。”

蘇綠檀知道跟蘇世文說不通了，敷衍道：“好，明日回去，但是臨走前，我想見青松一面，否則我無論如何也不肯走的！請父親現在告訴我，青松到底去哪裡了。”

提起蘇青松，蘇世文脾氣又上來了，怒目圓睜，道：“那個小畜生難道還能死在外面？你先給我代清楚，你在侯府到底犯了什麼錯，我也好替你想法子周全！你想清楚沒有，你若被休了，沒有好下場的可不止是你一個人！”

蘇綠檀對蘇世文也是瞭解徹了，早就沒了跟他解釋的心，也冷言道：“父親你要是不告訴我青松現在怎麼樣了，就算你把我回京城，我也不會服，便是到了侯爺面前，我仍舊有辦法讓他更加生氣，更痛恨蘇家。您只在乎蘇家，我不一樣，我只在乎阿弟。”

蘇世文瞇著眼看著蘇綠檀，半晌才出一個怪異的笑，道：“蘇綠檀，你長大了，翅膀了，敢威脅你老子了？蘇家家訓，你是都忘乾淨了？”

“不敢威脅父親，不過已是出嫁，也不到父親教導了。請父親把青松的事盡數告知，否則兒說到做到。”

慢步走到蘇綠檀面前，蘇世文死死地盯著，道：“你真以為我拿你沒有辦法了？”

蘇綠檀毫不懼，只道：“兒素來知道父親嚴厲，不過我肚子裡已有定南侯府嫡長孫，父親要是想搭上整個蘇家，您就試試看。”

蘇世文啞然一瞬，驚訝道：“你有孕了？”

“有了，不過時日尚短，還不顯懷。”

蘇綠檀是胡謅的，但總要蘇世文投鼠忌才好。

蘇世文的臉也果然好看了一些，在屋子裡走來走去，喃喃道：“有了孩子便好說好說。”

蘇綠檀執著地問：“青松在哪兒？”

瞧了蘇綠檀一眼，蘇世文道：“不知道，估著去了哪個同窗的家裡，都一個多月沒回來了。你母親好不容易撿回半條命，他個不孝子也不知道回來看看，他若敢回來，我肯定要當著祖宗的面打斷他兩條！”

蘇綠檀大怒，道：“已經養大的孩子還不如沒出生的孩子是不是？父親，養不教父之過，您該先反思自己才是！”

“還不到你來教訓我！”

蘇綠檀別開臉，深吸一口氣，道：“我不信父親沒去找過青松，見不著他，我不會回京的。”

拂一拂袖，蘇世文冷漠道：“找過半月，不見蹤影，便沒讓人去尋了。他上沒有銀子，我在各個商鋪都留了消息，不許給他半點援助，過不了多久，他自然會回來。”

蘇綠檀聲音尖銳了一些：“過不了多久？都過了一個月了他還沒回來！”

皺一皺眉，蘇世文道：“他都這麼大了，還能死？我像他這麼大的時候，早就背著貨，幾個州府跑來跑去，也沒見死！”

蘇綠檀不多說，轉便走，只留下一陣風。

蘇世文臉黑的像鍋底，斥駡一聲“沒教養”，正好何氏就出來了，穿著金陵時興的緙妝花馬面，三十出頭的年紀，因保養得當，白皙，豔不減，風韻猶存，約可見當年沉魚落雁之姿，只是面有些憔悴，反而更添弱，惹人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