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正是他疑之一。
從古至今,無人可無視崤函之險!
有志君主皆以關中為基,正為進可攻,退可守!
陸皮本來也是志在京城,最終卻選擇北平苦寒之地!
這廝難道不知古人教訓,執意要讓今后天下風雨飄搖?
哪怕陸皮瘋了,想不通此理!
可他麾下那個病秧子郭嘉,也總該提醒才是!
這畢竟是古今明主,數百年經驗!
“南方的才子北方的將,關中的黃土埋皇上!”
陸遠卻是走近沙盤,悠悠一笑:“古今教訓常言,關中多出良將!我若說此舉是為兵進草原,促進民族融合,老哥必然不信!不過老哥卻可想通另外一事,生于憂患,死于安樂!”
他一指點碎沙盤上的長安,繼續笑道:“古今明主,有了崤函之險,才會只圖長治久安,不思開拓進取,正可謂死于安樂!而我所為,將京城置于戰事前線,卻可稱生于憂患!”
北魏孝文帝的以戰之名,行遷都之實,意義遠非如此。
甚至沒有孝文帝改革,就絕不會有之后隋唐。
不過他效仿孝文帝長謀,手段卻是反其道而行之!
其間大略,后世讀過《長短經》者盡知。
至于京城北平,在大漢東南兩翼沿海無強敵的況下,也是后世常識。
至于崤函之險,實是困龍之地,智者不為!
一旦被人堵在關,就只能束手待斃,畫地為牢!
洪武帝從南打到北,本不屑一顧。
蔣頭被從東追到西,更是從未考慮!
可惜當世格局所限,他能讓善于長謀的郭嘉想通,卻無法與曹詳說。大風小說
反正事之際,當世略有眼界者也必能想通!
當然生于憂患,死于安樂之論。
雖然略顯敷衍,但也算是一番解釋。
“生于憂患……看來行之把天子推到前線,是要讓其生于憂患了!”
曹老眼慧一閃,漫不經心道:“如果天子生于憂患不,反而死于前線,朝廷就此分崩,那麼行之如何做?是換個天子繼續生于憂患,還是一腳踏上明殿?”
他自然聽出了陸遠的敷衍之詞!
不過事不關己,他也是興致缺缺!
哪怕草原人要到揚州種地,他都不屑理會!
反而是陸遠的隨意言辭,讓他想通了這廝的一點謀劃!
生于憂患,憂患中的卻只是朝廷和天子!
如果鮮卑南下,劉協死,豈不正是這廝機會!
這是一石二鳥之計,讓他在心中忍不住暗罵卑鄙!
這廝既要借刀殺人,滅了朝廷,還不想背負弒君污名!
到時天下無主,這廝自然可以順理章,踏出最后一步!
他甚至已經可以想到,這廝之后的丑惡臉!
這廝必會貓哭耗子假慈悲,號召天下人同仇敵愾,為劉協報仇雪恨!
北征大軍,集天下之力兵進草原,恐怕也已在這廝計劃之中!
畢竟這廝崇尚武帝,武帝就曾以舉國之力,對陣匈奴!
而當下大漢,民心不附,卻已再無武帝時期萬眾一心。
這廝借刀殺人后,卻正可凝聚無邊民,完此舉!
“老哥在胡說什麼!”
陸遠卻是眉頭一挑,鄭重其事:“陸某堂堂正正,哪來這些謀伎倆!倒是老哥你,滿心齷齪!他日若是天子有了意外,必是你謀所為!”
曹一怔,心頭惡寒!
這廝不只無恥,還不要臉!
自己就是出言試探一番,這廝竟然倒打一耙!
不過這廝有此言論,恐怕此事也在計劃之中了!
當務之急,自己還是得沾染此事!
以免將來這廝扣黑鍋,把這天塌之罪扣自己上!
“好了老哥,不必胡思想!”
陸遠看著曹臉變幻,漫不經心道:“我大漢定都北平前線,只為讓天下百姓看到朝廷決心!我漢民族被草原人欺凌這麼多年,需要一份無懼草原的勇氣!”
他旁若無人,繼續道:“我的最后一步,將士們愿意齊聚京城時,時機就已!之所以讓朝廷頂在前線,只為讓朝廷重臣,都能死得有些價值!至于天子本人,生死只看天命!”
曹思忖一瞬,猛地老臉一繃,恍然大悟!
陸皮一語,暴給他的信息太多了!
遷都北平一事,無論理由是否真心,都與他關系不大!
不過陸皮所言,他最后一步的時機,卻已表明他的態度!
這廝只在意揚州軍政要員的心思,本沒顧忌過朝廷,甚至河北民心!
言及朝廷重臣要死得其所,那就已為這些人定了死罪!
而他河北諸侯,不在這廝考慮之列!
雖然這廝并未多說,卻也暗示了他們下場!
河北兗,青,冀,并,幽五州,近千萬百姓,這廝本毫不在意!
河北五方諸侯,數十萬將士命,這廝也未放在心上!
之前的孔融,張邈的名士,只為給揚州規矩立威!
可當下河北這麼多命,卻只為大漢百姓一份勇氣!
河北戰事,這廝顯然不會招降!
那麼河北戰后,數十萬將士,還能剩下幾人!
這廝說得如此果決,又是何等狠辣心腸!
曹心驚跳,頭皮發麻,忍不住遲疑道:“行之老弟,將士們沙場搏命,只是各為其主!甚至青壯從軍,多有都是不得已而為之!他們罪不至死吧!”
“雪崩之時,沒有一片雪花是無辜的!”
陸遠平靜道:“同室戈,自相魚,本就是我大漢悲歌!無論這些將士是自發從軍,還是被裹挾上陣,他們都是悲劇,也在為我大漢百姓制造悲劇!”
曹呆了呆,詞匯所限,一時竟不知所言!
雖然陸遠語出慷慨,他找不到反駁之言。
陸遠要結束大漢同室戈的現狀,他也自心中認同。
只是陸遠要用河北數十萬將士立威,讓他這般鐵石心腸,都于心不忍!
他也不重新考慮起河北戰事中,他麾下大軍的立場!
他若相助陸遠,怕是對陣之中,難有降卒!
他若不助,怕是陸遠也會率先拿他立威!
反而陸遠語氣越是平靜,就越可見其心志果決。
顯然陸遠拿下關中之后,已經考慮在為天下定規矩。
遷都北平后,河北的規矩就已尤為重要!
當下正是要為河北定下第一道規矩,同室戈者死!
曹沉半晌,才故作輕松,隨意一笑:“行之老弟,你向來行事險!如今河北戰事正酣,你又何必急于去趟這灘渾水!何不在揚州養蓄銳,坐其?”
他已經想通了疑之一,為何是遷都北平!
陸皮就是要讓朝廷重臣,全部死在戰場,徹底絕了劉氏基!
至于陸皮所說,大漢民族的勇氣,他不無暇分心思忖!
他也想通了疑之二,陸皮最后一步的姿態!
陸皮不在意朝廷與河北,那麼姿態就已不是關鍵!
只要陸皮愿意,隨時都可矯詔一份天子詔書,退位讓賢!
反而是陸皮態度,讓他心驚膽戰,有些后悔前來參合此事!
甚至寧愿陸皮隔岸觀火,參與河北戰事!
雖然此事希渺茫,但他也還是忍不住詢問!
“我軍此次北征,只為一事,大漢需要完整的大漢!”
陸遠手敲沙盤,直言正:“如今河北諸侯自相殘殺,以至于我大漢分崩離析!鮮卑南下扣邊之際,我為朝廷大將軍,豈能隔岸觀火,坐視不理!”
他傾了傾子,狐疑道:“何況此刻河北混戰,正是難得時機!雖然我作壁上觀,可漁翁之利!不過卻也會讓袁氏兄弟稍得息,有了斡旋余地!之后戰事僵持,卻非我所愿!老哥也是久經戰陣之人,難道看不此中關節?”
“行之老弟,你一路所行,有過多活口?”
曹老臉一,難得正:“虎牢關下,多人因你而死!廣州,荊州,徐州,益州,司州,涼州,你留過多降卒?老夫自忖狠辣,也曾在徐州因一己私恨而屠城!可相比于你,老夫自愧不如!”
他略微踟躕,繼續道:“你以武止戈,定百年規矩是好事!可讓你走一趟河北,無論敗,河北還能有多青壯!鮮卑扣邊之際,到時河北如何抵擋?”
他長嘆一聲,又唏噓道:“老夫常以你為知音,多次與你論及大義與小節!老夫生多疑,貪,但這只是小節!可鮮卑犯邊,劫掠漢土,這卻是大義!”
他板著老臉,笑容苦:“昔日你我理念之爭,老夫的確敗了,因此不屑朝廷死活!可老夫若是助你立威,讓河北流河,無力抵擋鮮卑南下,那老夫還有何大義與底線可言!”
春秋無義戰,三國亦然!
不過論及底線,曹已經極為難得!
東吳不酒,吳大帝更是極品酒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