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那屆外樓場既有斗昭，又有重玄遵，他無論如何出不了頭。

“你這幾年都在妖界？”姜語氣隨意，就如舊友之間的閑聊。

“是啊，在龍宮宴開啟之前來的。”甘長安笑得很坦然：“慢甲先生說我還需要再修煉，我果然還需要再修煉！”

姜道：“說明慢甲先生對你期待很高。畢竟你八歲就長安，八十歲還得了？”

“你就不要再取笑我了。龍宮宴你神臨圍真，天京城你一真殺六真。一百年，沒有哪個天才能逃出你的名聲。”甘長安嘆了口氣：“我還沒真呢！”

姜看著他：“你現在道心明澈，很見通，三十歲之前的真，或者還能爭取。”

“不要把三十歲之前真說得像吃飯喝水也似！李一打破了冥冥中的限制，你又前推了歷史，但觀河臺上，又有幾個魁首呢？”甘長安笑著搖了搖頭："我驕傲得太早，以至于不能接失敗。當我可以坦然的時候，已經遲了。”

他略想了想，確定地道：“我大約是在三十三歲左右真。快不了太多，也慢不了太多。”

姜也笑了一下，只道：“人生還很長。”

浪濤拍打著船，嘩啦啦的響。

他看著未褪的湖面，忽然想家了。

“你知道我會來救你？”

錢丑站在口，負手遠眺。

此高崖孤絕，峭壁凌厲。他的聲音顯得很遙遠。

石之中有一張臨時搭起來的祭壇——是尹觀用盡余力忙活的結果。

此刻他正癱在祭壇中央，躺得四仰八叉，碧在他赤的上游走。

雖然功自樓約手下逃生，但他渾的骨骼，都已經被碾碎了。在漫長的殺手生涯里，他也修出了一好醫，懂得如何吊住自己的小命，為自己療傷。

這時候正全神貫注，用碧毫針起一塊塊的骨骼，勾連脈絡，那滋味當然是很夠勁。

“我說，一定要在這個時候聊天嗎？”他有氣無力地道。

“我的時間不太多。”錢丑道。

“啊，別跟我說這個。”尹觀有一瞬間齜牙咧，那是全上下劇烈的痛楚同時襲來，一時無法自抑。但他很快又恢復了表，繼續道：“不要泄太多信息給我，要是讓我猜出來你是誰，豈不是危險？”

“危險…………哈哈。”錢丑道：“然后呢？”

尹觀艱難地笑了一下：“當一個殺手到危險，就是他最危險的時候。”

“我可是救了你。”

“但你現在似乎又想害我。”

“你很擅長猜測嘛。”錢丑道。

“我還是來回答你最開始的問題——”尹觀正道：“我從來沒指誰來救我。我在殺姬炎月的時候，就已經準備好死亡。但我想，我多多是有一點被救的價值的。如果有人救了我，我一定會給予回報。我這個人，最不會讓客戶吃虧。”

“客戶？”錢丑語調微抬：“我怎麼客戶了？”

尹觀理所當然地道：“我尹觀的命，說也值三個真人。你救了我，我無以為報。就幫你殺三個真人吧！只需要你付一點小小的費用——閣下放心，地獄無門最有信譽了，從來都是錢貨兩訖，叟無欺。”

“還要付費？”

“殺人這件事，沒有那麼簡單。我出手的費用自然不用給，但整個組織為此員的人力力，你不能不管吧？”

“恕我直言——”錢丑道：“你的地獄無門還存在嗎？各地的鬼舍好像都被鏡世臺掃了，閻羅也都死得不剩幾個。”

尹觀語氣平靜：“我還在，地獄無門就在。”

錢丑道：“看來你是不打算加平等國了。”

尹觀稍稍恢復了一些，在祭壇上坐了起來。長呼一口氣：“怎麼加嘛，我又不懂你們的理想。平等什麼的，聽起來就很頭疼…………志不同，道不合，徒勞傷。”

“你不在意平等？”錢丑問：“你出生在佑國下城，生下來就要被上城奴役。其中佼佼者如你，還要做畜生的口糧。你難道沒有思考過，這一切為什麼發生？你難道沒有想過將這腐朽的一切改變？”

尹觀緩了緩，凝聚咒力，化出一狹長的碧游針，ＵU看書 www.ｕｕkanshu.com用兩手指著，慢慢扎進了自己的膛，然后慢條斯理地、像服一樣著什麼：“唔，平等。我想想怎麼說。”

“你這套針法有點意思。”錢丑道：“很有東王谷的風格。”

“就是東王谷的。”尹觀隨口道：“有個朋友讓我去東王谷看看。我就去看了，順便學了一套針法。”

“你這種人居然有朋友？”

“哦，酒朋友。”

“那你還學習的。”錢丑嘖聲道：“想必你付出的束脩也很厚。”

“謝謝夸獎。”尹觀道：“說回平等吧，我覺得平等這個概念沒有意義。這世界沒什麼平等可言。又或者說，這個世界本來就是平等的。”

“何以見得？”錢丑問。

尹觀的語氣很平靜：“肩負偉大理想的你，和簡簡單單殺人拿錢的我。我們死的時候，都是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