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憐道:“這……一言難儘。本來我的確是這麼打算的。”
話說兩百年前某日,出於某些原因,謝憐在東方混不下去了,便決定避避風頭,打算穿過秦嶺,到南邊去闖出一片收破爛的新天地。於是他便拿著羅盤,往南邊走。
這一路走,他就一路鬱悶,怎麼覺路上風景不大對?明明應該綠樹蔭、人煙稠的,怎麼會越來越荒涼?
疑歸疑,他還是一直堅持不懈地走,直到走著走著,來到了戈壁,被大風一吹,吃了滿口的沙子,他才發現,他拿的那個羅盤,早就壞了。
這一路上給他指的方向,都是錯的!
指錯方向也冇辦法了,本著“來都來了,參觀一下大漠風也好”的想法,謝憐還是繼續往前走,隻不過,臨時把目的地改了西北,終於一路來到了邊境,並在半月國附近暫居。
謝憐道:“最初我的確隻是在這附近收收廢品什麼的。但邊境|頻發,常有逃兵,軍隊便胡抓人充數。”
三郎道:“你就被強行抓了進去?”
謝憐道:“是抓了。不過反正做什麼都差不多,做兵就做兵吧。後來驅趕了幾次強盜,不知怎麼的就做到了校尉。給我麵子的,也管我將軍。”
扶搖又疑道:“但怎的你花將軍?你又不姓花。”
謝憐擺了擺手,道:“不用在意那個,我當時隨口取了個假名,好像花謝。”
聽到這個名字,三郎神微,角若有似無地勾了一下。謝憐冇注意,繼續道:“邊境界地戰事多發,有很多孤兒,我閒暇的時候,也偶爾跟他們玩耍一下。其中有一個……名字就做半月。”
在有強盜的時候,謝憐一定是最勇猛的士兵,冇人敢攔在他前麵,甚至不敢站他旁邊。但在冇有的時候,好像誰都能使喚他。
有天他找了片沙牆生火,用自己的頭盔煮飯,煮著煮著氣味飄了出去,氣得幾個士兵過來一腳踢翻了他煮的這玩意兒。謝憐心痛地去撿自己的頭盔,一回頭卻看到一個蓬頭垢麵的小孩蹲在他後,不顧燙手撿起摔爛在地上的東西就吃,把他驚呆了:“彆!等等,小朋友你!”
果不其然,那小朋友呼啦呼啦吃了幾坨地上撿起來的東西,撕心裂肺一陣乾嘔,哇哇大哭,嚇得謝憐倒提著一陣狂奔,好一陣才終於把吃下去的東西騰出來。完事了他蹲在地上抹了把汗:“你冇事了吧小朋友……對不起啊,不過這件事你千萬彆告訴你父母,下次不要再撿地上的東西吃……等等你又乾什麼!”
那小孩竟是滿眼淚花地又去撿,居然還想吃。謝憐一抓才發現,這孩子肚皮是真的快前心後背了。
人到這個地步,什麼東西都能吃下去。噁心到哭也要吃下去。
謝憐冇辦法,回去拿了自己最後的乾糧給。再後來,就經常能看到這個小孩在附近的暗窺他了。
印象裡,那個名半月的小孩就總是一副這麼很不快樂的神,上和臉上也總是帶著瘀青,看他的時候,就是這麼抓住他的襬,從下往上地。因為在半月孩中排,除了謝憐,隻有一個同住在邊境的永安年偶爾理理,所以就天跟在這兩個人後麵轉。
很開口,但會說漢話,所以謝憐也一直搞不清楚是哪裡人。反正看到冇人管的小孩胡走,他也胡帶帶就是了。空了教唱唱歌、摔摔跤,偶爾表演一下口碎大石什麼的,倒也不錯。
謝憐道:“我本以為,‘半月國師’的‘半月’二字是指國家,卻冇想到當真是國師的名字就做半月。”
扶搖道:“後來呢?”
謝憐道:“後來……就和那將軍塚的石碑上說得差不多了。”
沉默片刻,三郎道:“石碑上說你死了。”
提起那塊石碑,謝憐便覺得很鬱悶。
一般的碑文難道不都應該是歌功頌德、極力化紀念者的嗎?一貶再貶,貶無可貶這種寫上去倒也罷了,怎麼能一本正經地把他這麼丟臉的死法也寫下來???
避風時他讀到這一段,簡直不能直視,要不是三郎讀的懂半月文也在旁邊看著,他就假裝碑上冇寫怎麼死的那一段了。這東西連他自己看到都噴了,又怎麼能怪彆人看到的時候也想笑?人家到他的紀念塚裡避風沙,看到石碑上他的事蹟,還要評頭論足一番,哈哈大笑一通,他還不好意思請大家不要笑,實在很有點鬱悶。謝憐覺眉心都快被他紅了,道:“啊,那個,當然是冇死了。我裝死的。”
扶搖一臉難以置信。謝憐辯解道:“被踩了太多腳本爬不起來,不裝死也冇辦法了。”
其實,怎麼“死”的謝憐也記不太清楚了,連到底為什麼兩國士兵打了那一場也記不太清了,隻知道是一些很無聊的小事,他真是一點兒也不想打。然而當時他已經貶無可貶了,冇人聽他的。雙方正殺到眼紅,謝憐一衝出來,兩邊一看是這人,不知怎麼回事,刀和劍都猛地往他上招呼。扶搖質問道:“肯定是你總是在中間礙眼纔會把兩邊的仇恨都拉了吧?要不然彆人怎麼會看到你就砍?而且你知道自己仇恨大的吧,既然如此怎麼不避開那麼多人,為什麼要衝進去?想避開你也肯定是能避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