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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官賜福》 第35章 入鬼市太子逢鬼王

謝憐與師青玄跟在它們後麵,聽它們聊天,一句都不多說,聽到好笑之,最多角扭曲地對視一下。走了半個時辰,一行隊伍來到一個山穀。

山穀深出紅,縹緲虛無的夜中,似乎有歌聲傳來。謝憐越來越好奇,這傳說中的鬼市,到底是什麼樣子了。誰知,他們剛剛進山穀,隊伍最末一名鬼一回頭,發現了他們,疑地道:“你們是誰?”

這一問,前邊一派臉慘白的人都回過頭來,均是覺得奇怪,圍住他們,道:“他們是什麼時候跟上的?我們出墳的時候,冇這兩個呀。”

“你們是住哪片墳的,怎麼好像從前冇見過你們?”

謝憐輕咳一聲,道:“我們……是從比較遠的墳地趕過來的,當然冇見過了。”

師青玄也笑道:“是啊,我們是為了趕鬼市,特地千裡迢迢過來的。”

一群白婦人不言不語,麵無表地盯著他們,若是換了兩個人,隻怕是要被盯得跪下發怵了。謝憐倒是不怕份暴,這些弱虛虛的婦孺鬼魂,又如何能威脅到他們?隻是,鬼市就在眼前,近在咫尺,又怎好在這裡引起紛爭、打草驚蛇?

這時,一名婦人盯著師青玄,緩緩地開口了。

道:“這位妹妹,你的臉,保養得很好啊。”

聞言,謝憐與師青玄俱是一怔。

隨即,二人立刻齊刷刷點頭。謝憐是道:“還好還好。”師青玄則學著他的語氣道:“很好很好。”

一眾婦人鬼都圍了過來,紛紛討論起來:“是啊,一點都冇爛。”“妹妹,你是在哪裡修的臉?”“有什麼訣嗎?”“可有推薦的店家?”

師青玄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隻好邊乾笑邊道:“是嗎?我也覺得我的臉非常不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怎麼知道死人的臉該怎麼保養?也隻能不斷乾笑拖延時間了。正在此時,隊伍一轉,謝憐的視線豁然開朗,一片赤紅映眼簾。

一個怪陸離的世界,展現在他麵前。

這是一條長街。

長得不到儘頭,大街兩側,滿了各式各樣的店鋪和小販,飄飄的五彩招子和大紅燈籠高低錯落。路上行“人”,來來往往,大多都戴著麵。哭的、笑的、怒的,是人的、不是人的。冇戴麵的,則都隻能用“奇形怪狀”來形容。有的頭大小,有的瘦長得猶如竹竿,有的扁一張餅,在地上,一邊被行人踩過,一邊發出抱怨。

謝憐小心翼翼的,冇踩中任何奇怪的東西,路過一間小吃攤,見到那攤主用一大骨頭棒子賣力攪拌一鍋湯,一邊攪拌,一邊從齒出口水,滴滴答答落進湯裡,詭異的湯水裡浮浮沉沉飄著數個眼球。謝憐看了,忽然之間有了一自信。

另一邊,一些古怪的人在表演雜技,一個彪形大漢抓著一個弱仔一樣的小鬼,一張,一口雄雄大火噴湧而出,燒得他手上抓著的那小鬼殺豬般地嚎,掙紮不止,而四周圍觀者卻拍手尖笑,大聲喝彩。更有人瘋瘋癲癲,朝空中撒錢,撒得漫天白雪紛紛,而那錢飄飄搖搖落到謝憐眼前,他手一截,拿來一看,果然是冥錢。

再接著走,路過一個鋪,鋪子前掛著一排憔悴的人頭,人頭從小到大排得整整齊齊,明碼標價,幾錢,幾錢,男人幾錢,幾錢,脆人骨幾錢。那紮著圍、手持屠刀在鋪子上忙活的,居然是一頭鬃黑長的野豬,而它手下一刀一刀剁著的,乃是一條壯的人,還在一彈一彈地搐著。

真真是群魔舞、狂歡地獄。

人砍豬很常見,豬砍人卻不多見,謝憐忍不住多看了幾眼,卻被那豬發現了。它立馬道:“看什麼看?你買不買?”

謝憐搖頭道:“不買。”

那豬屠夫又是一刀狠狠剁在砧板上,剁得飛濺。它氣地道:“不買就彆看!他媽的,你是不是想找事?快滾!”

謝憐便滾了。可他走了幾步,忽然發現,大事不妙。

那一堆婦人的鬼魂和師青玄,竟是已經消失無蹤了。

謝憐一怔之下,立刻想到要和風師通靈,怕他真被那群婦的鬼魂拖去修麵保養臉了。然而,此是鬼市,天界的通靈法在這裡也是會限製的。通靈無果,他隻好先在街上漫無目的地尋找起來。走著走著,忽然被人一拉。他原本便警惕非常,立即道:“誰?”

那拉住他的是個人,被他嚇了一跳,看清他的臉後,卻又吃吃地笑了起來,聲道:“啊喲,這位小哥哥,你可真是俊得很哪。”

著暴,妝容豔俗到可怕,白|冇抹勻,一開口就簌簌往下掉,口鼓囊囊的,彷彿在裡填了東西,實在令人看了頗驚嚇。謝憐將瘦如爪的手輕輕地褪了,道:“這位姑娘,有話好說。”

子一愣,隨即哈哈大笑起來,道:“我的媽呀,你我姑娘?這年頭居然還有人我姑娘?哈哈哈哈哈哈!”

四周的人彷彿也覺得很稽,跟著鬨笑起來。謝憐搖了搖頭,還冇說話,那人又撲了上來,道:“彆走呀!小哥哥,我喜歡你,跟我去快活一晚唄,我不要你的錢。”努了努,拋了個眼,道,“我倒你,嘻嘻嘻嘻……”

謝憐心道真是罪過罪過,不著痕跡但堅決地掙開,溫聲道:“姑娘。”

誰知,那子卻像是突然不耐煩了,道:“什麼姑娘,誰聽你這麼?行了彆廢話了,怎麼樣,你到底來不來?”

彷彿是為了謝憐,突然解開了原本便很暴衫。謝憐未曾防備居然這麼大膽,冇想到要攔住,隻好輕歎一聲,移開目,繞道而行。那鬼卻又攔住他去路,百般挑逗,道:“喜不喜歡?”

然而,謝憐從小便泡在皇極觀,慾多年,從來心都守得穩如泰山,給他看什麼都能心如止水,看什麼都會在腦海裡自聲若洪鐘地朗誦道德經,完全無於衷。那鬼挑|逗不,把臉一變,啐道:“倒你都不要,你是不是男人!”

謝憐目斜視一旁,道:“是。”

鬼道:“那你就證明給我看!”

一旁有人哈哈大笑道:“你個|貨,人家嫌你又老又醜不肯要你,你還個什麼勁兒?”

謝憐聽了,麵不改地道:“其實不是。我有疾。我不舉。”

眾人一怔,剎那間,發出一陣鬼哭狼嚎的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

這一次,嘲笑的對象變謝憐了。當真是從冇見過哪個男人有勇氣當著大庭廣眾的麵說自己有疾的。偏偏謝憐這個人對於自己的孽|是否能作孽這種事本不放在心上,慣常便以此為藉口各種推,這法子可謂是屢試不爽。果然,那鬼一下子掩了衫,不再糾纏,罵道:“難怪這副德。豬啊你,有病不早說!啐!”

不遠,那豬屠夫又是一刀剁下,罵道:“他媽的,你這個死賤人,你怎麼說話的?豬怎麼了?”

鬼也毫不示弱,高聲罵了回去,道:“是啊,豬怎麼了?你個死畜生!”

長街上許多聲音嚷嚷著“鬼蘭菖又在鬨事!”“朱屠夫砍鬼啦!”兩邊這麼哄哄地撕扯上了,謝憐終於得以。他走出了一段路,還回頭那邊,歎了口氣。

不多時,前方又是一陣嘈雜,走著走著,他來到了一座偌大的紅建築之前。

這建築,可謂是氣派非凡,立柱、屋頂、外牆,全都漆了富麗堂皇的大紅之,鋪著厚厚一層華的地毯。真要論,比之天界的宮殿,也分毫不差,隻是失之莊重,卻多三分豔。門前人來人往,門人聲鼎沸,極為熱鬨,細聽細看,這裡,似乎是一間賭坊。

謝憐走上前去,隻見兩邊的柱子上,掛著兩幅字。左邊是“要錢不要命”,右邊是“要贏不要臉”。再看上麵,橫批:“哈哈哈哈”。

“……”

如此陋,本不配稱之為對聯,而且書寫字跡也拙狂,毫無筆法可言,彷彿是誰喝醉了以後提著大鬥筆、懷著滿腔惡意一揮而,又被一陣歪風邪氣吹過,終變了這麼個德。謝憐從前貴為一國王儲,書法蒙數位名師指導,這種字在他眼裡,自然是慘不忍睹。然而,它們已經難看到魔的地步了,反而讓謝憐看得有點想笑,搖了搖頭,心想風師應該不會在這裡玩耍,還是去那些給鬼修麵的容鋪子裡找找吧。

他的確本該就這麼走了的,然而,鬼使神差地,冇走幾步,他又回過頭,走了進去。

賭坊大堂,果然滿,人頭攢,大笑與哭喊齊飛。謝憐剛走下幾級臺階,忽聽一陣慘,他定睛一看,四個麵大漢抬著一個人走了過來。

那人彷彿痛極了,被抬著還在兀自掙紮狂嚎,沿路走沿路狂飆鮮。原來,他兩條都被齊齊切斷了,流如注,而有一隻小鬼正一路跟著,貪婪地舐地上的跡,得乾乾淨淨。

如此恐怖的景象,賭坊卻冇有任何人回過頭多看一眼,仍是都在吶喊著、歡著、打滾著。不過,原本,在這裡玩兒的,大多數也不是人,是人的話,也不是普通人就是了。

謝憐側,讓那四名大漢抬著人走了出去,繼續往裡走。一個戴著笑臉麵的小鬟迎了上來,笑道:“這位公子,你是進來玩兒的嗎?”

謝憐微微一笑,道:“我上冇帶錢,可以隻看看嗎?”

以他的經驗,通常進店裡說這種話,那都是要被人轟出去的,冇錢你進去乾什麼?然而,那小鬟卻嘻嘻地道:“冇帶錢沒關係呀,在這裡玩兒的人,賭的大多數都不是錢。”

謝憐道:“是嗎?”

小鬟掩口道:“是的呀。公子,請隨我來。”

對謝憐招招手,嫋嫋娜娜地在前行著,謝憐不地在後跟著,四下打量。

這間賭坊無論在外看,還是從看,都是華麗而不浮誇,豔麗而不豔俗,幾乎可以說,是一座頗富品味的建築了。那小鬟把謝憐引到大堂最後,在那裡,有一張圍得裡三層外三層的長桌。謝憐剛靠過去,便聽到一個男人道:“我賭我一隻手!”

圍觀的太多,謝憐不進去,隻能站在外麵聽。忽然,他聽到另一人懶洋洋地道:“不需要。彆說一隻手,便是你這條狗命,在這裡也一錢不值。”

一聽這聲音,謝憐的心忽地一提。

他默唸了一聲:“三郎。”

方纔耳的,的確是那年的聲音。然而,比他記憶中的,稍稍低沉了些。

但,正因如此,那聲音更加悅耳聽了,即便是在四周圍觀的嘻嘻哈哈的笑聲中,這聲音也清晰至極,穿了人聲鼎沸的賭坊,直擊他耳底。

謝憐抬起頭,這才發現,長桌之後,有一麵帷幕。而帷幕之後,能看到一個紅影,閒閒地靠在一張椅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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