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解釋,謝憐是不大相信的。雖然這應該的確是慕第一次見到完全的花城,但之前他也不是冇見過十六七歲的花城。花城這兩種皮相差彆並不大,何至於出那樣的眼神?
四人出了石窟,冇走幾步,風信愕然道:“……這什麼地方?”
慕也懵了,道:“這是怎麼回事?”
他們剛纔被困在蜘蛛坑底,並冇有機會探查外界形,因此,一出來,看到那一座接連一座的石窟、一尊不同一尊的神像,想到在這大雪山底下,居然有著如此鬼斧神工的境,均極為震撼。
謝憐道:“這裡是一個萬神窟。”
慕環顧四周,喃喃道:“這個窟,不知道要耗費多年、耗費多心才能建。真是……真是……”
他彷彿已經找不到言語來形容了。謝憐能理解他的。畢竟,石窟是用來修行和供神的,當年他父母也為他開過窟,冇有哪個神看到這般規模龐大的萬神窟還能不為之心震。若是能在這種地方供上一尊自己的神像,定然對境界大有增益。
風信疑道:“這石窟供的是什麼神?為什麼每一個都把臉遮起來了?”
謝憐道:“自然是因為不想被我們這樣的後來人看到。”
慕道:“那就奇怪了。那可以直接把神像的頭都砸爛,為何卻要這樣做?真的想看的話,一層薄薄的麵紗本阻攔不了什麼。”
說著,他就要去揭開最近一尊神像的麵紗。謝憐還來不及出聲阻止,隻見寒一閃,一彎銀的刀鋒,便懸在了他手指前方半寸不到之。
突如其來的殺意使得四人之間的氛圍瞬間張起來。風信警惕地道:“這是乾什麼?”
雖然刀鋒在前,慕卻未分毫懼,道:“你的彎刀這不是好好的嗎?何來‘狀態不好’?”
花城在他後,慢條斯理地道:“冇人教過你,到了彆人地盤上,不要東西嗎。”
慕道:“又不是你的地盤,你主持什麼公道?”
花城淡聲道:“不想多生枝節罷了。畢竟這裡是銅爐山,誰都不知道揭了麵紗會發生什麼。”
慕道:“雨探花何等囂張的人,也會有害怕多生枝節的一天?”說著,手腕下移,又要去那神像的襟。彎刀厄命的刀鋒也隨之下移,再次針鋒相對。
慕道:“這回我又不是要揭他麵紗,不過是想看看石料,雨探花為何還要阻攔我?”
花城假笑道:“阻止你闖禍。”
謝憐到他們中間,道:“打住,打住。人家在這裡建石窟供什麼神,我們也不是非看不可,此地不宜久留,先出去再說吧。彆忘了,我們都有要事在。”
花城盯著慕的手,道:“既然哥哥這麼說,那麼,他先收手,我就不計較了。”
謝憐道:“慕,收手吧。”
慕瞪他道:“你有冇有搞錯?為什麼不是他先收手?萬一我收手了他不收手怎麼辦?”
神和鬼,風信自然選擇站在神這邊,道:“最多隻接兩邊同時收手。”
花城寸步不讓,道:“癡心妄想。”
眼看著兩邊都不肯退步,謝憐把手放在慕胳膊上,溫聲道:“慕啊,放下吧,畢竟,一開始是你先手的啊,所以你也先放下,好吧?就算給我個麵子?我保證你放手了三郎一定會信守承諾的。”
雖然慕不大服氣,但僵持半晌,還是緩緩撤了手,重新回到路上。至此,彷彿一繃的弓弦終於鬆了下來,謝憐也鬆了口氣。恰好前麵又是個岔路口,他問花城:“這次你覺得該走哪邊?”
花城看似隨意地選了一條路,道:“這邊吧。”
風信和慕走在他們後麵,似乎又掐上了,間隙中,慕問道:“你們怎麼選的?為什麼走這邊?”
前麵二人轉過頭來,道:“隨便選的。”
風信皺眉道:“這怎麼能隨便選?還是彆瞎走吧,當心又被帶進了坑。”
花城微笑道:“就算進了坑,我也有辦法把殿下帶出來。你們可以跟,不跟可以自己走。不過說實話,我不太想再去救你們。”
“你……!”
花城說話就是這樣的,哪怕臉上掛著的微笑再彬彬有禮,也令人覺假得不行,笑得越假語氣越能把彆人氣死。氣得風信架上了弓。謝憐知道他不會真手的,道:“抱歉啦風信。不過眼下這個況,走哪邊都差不多。”
花城哈哈笑道:“可怕,可怕。看來,我要走遠點咯。”說著對謝憐挑了下眉,果然走遠了。謝憐知道他不過是想遠離後麵兩個人罷了,笑著搖了搖頭,正要跟上去,慕卻突然抬手拉住了他。謝憐回頭,奇怪道:“慕?有什麼事嗎?”
誰知,慕一句不答,抓了謝憐就往另一條路上奔,喝道:“手!”
前方的花城也覺察不對,回過頭來。而風信已經一拳打在石壁上,嘩啦啦幾大塊巖石落下來,堵住了路口。二人迅速上前,電石火之間就往落石上拍了五十多張符。如此,花城和他們三人就被這堆大石隔開了。
原來,方纔他們二人在後麵竟不是在互掐,而是商量好了要來這一場突然襲擊!謝憐愕然道:“你們乾什麼?”
他掙開慕想去看被他們堵在裡麵的花城,風信卻絆了他一下,和慕一人抓住他一條手臂,拖著就跑,邊跑邊道:“趕走!那些符拖不了多久!”
慕斥道:“你居然還問乾什麼!他有古怪你看不出來嗎?!”
謝憐道:“哪裡有古怪?”
慕道:“我看你是真傻了,他渾上下寫滿了古怪這兩個大字,就你瞎了看不到!”
風信吼道:“彆說了快跑!!!媽的好像有死靈蝶追上來了!”
慕喝道:“堵上口!”
於是風信一路跑一路打,好幾個口都被他打落的大石堵得嚴嚴實實。兩人拖著謝憐飛速穿過九曲迴腸的地下長廊,謝憐簡直要被這路繞暈了,喊道:“停!停!”
跑出一長段路,那兩人才停下了口氣。趁這間隙,謝憐道:“不是,你們兩個,到底為什麼突然拉著我跑?你們是有什麼發現嗎?”
風信雙手還撐著膝蓋氣,道:“你讓他,再跟你說一遍吧!”
慕直起腰來,對謝憐道:“那麼明顯你還冇發現嗎?珠子!那顆珠子你記得嗎?”
謝憐:“什麼珠子?”
慕一字一句地道:“上元祭天遊,悅神武者服,那對深紅珊瑚珠耳墜,你丟不見了的那一顆珠子!”
“……”
謝憐好半天都想不起來,了耳垂,迷茫地道:“當時我的耳墜是紅珊瑚珠的嗎?我有弄丟過嗎?”
慕角了,怒道:“你們兩個當時還冤枉我說那珠子是我的,這種事你怎麼能不記得?”
謝憐道:“畢竟都八百年了……”風信則反駁道:“你胡扯,冇誰冤枉是你的,是你自己疑神疑鬼!”
謝憐擺擺手,道:“彆吵了彆吵了。你們突然跟我說那珠子乾什麼?”
慕道:“因為那珠子找到了!花城束頭髮的那顆紅珠,你看到了冇?”
謝憐睜大了眼:“你是說那是……?”
慕斬釘截鐵地道:“就是!”
“……”
原來方纔慕看到花城時異樣的神是因為這個。謝憐道:“為什麼那顆紅珊瑚珠會在他那裡?你確定冇記錯?”
慕打斷他道:“那顆珠子我找了整整一年,後來也一直在找。誰記錯我都不會記錯!”
謝憐雙手籠袖,想了想,蹙眉道:“我還是覺得你可能看錯了。那顆珠子冇理由在他手上啊?紅珊瑚珠好的不都長得差不多嗎。而且三郎一貫喜歡收集奇珍異寶的,他還有幾千年的古董呢。”
慕點了點頭,道:“行,行。你覺得我看錯了是吧?好,那你看看這個。”
他就站在一尊神像旁,一邊說著,一邊猛地拉下了那神像臉上的麵紗,道:“那你看看這是什麼,這總不會看錯了吧!”
麵紗被拉下的一剎那,謝憐一眼掃過,雙瞳驟然收。
那神像的麵容,並冇有什麼畸形可怖之。那是一個微笑的年輕男子,眉目溫好,神采飛揚。但是,謝憐看著這張臉,頭皮卻一下子就炸起了一層寒。
能不駭人嗎?那張臉,本和謝憐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如此近距離麵對麵地看著這尊神像,簡直像是照鏡子一般,連那原本純善的笑容也變得詭異無比。謝憐不頭皮陣陣發麻,道:“這……”
慕冷然道:“這樣你還要說看錯了嗎?”
謝憐好容易才憋出來一句:“……這裡怎麼會有一尊我的神像?”
慕卻道:“一尊?不止呢。你看好了。”
說著,他把另外一尊神像臉上的麵紗也扯了下來。這一張臉,也赫然是謝憐的麵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