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夏初嵐走出石麟院,忍不住抬頭看了看竹匾上的「石麟」二字。那是夏柏盛親手所書,生下夏衍那年寫的,原本掛在泉州家中的書房。
天上石麟,誇小兒之邁眾。他對夏衍,寄予了厚吧。
不遠兩層高的書閣,在重重樹影裡,暗的廓,沒有燈火。夏柏盛最喜歡收集絕版書籍和名家字畫,在這方面花費不。不論真假,買到就像個孩子一樣高興。
搬遷時,杜氏拿出自己不的私用,將那些字畫都給運到紹興來,就收在這座書閣裡頭。
如今紙卷猶在,卻唯有落月滿屋樑。
這夜夏初嵐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睡不著。找到顧二爺,也一定能找到那位先生。倒不是心疼錢財,而是真的捨不得那本書,不去試試總歸不甘心。可直覺那位先生並非普通人,只怕……很難對付。
等到天快亮的時候,才約有了點睡意。剛闔眼,就聽見窗外的侍在低聲議論,嘰嘰喳喳的。
夏初嵐蹙眉喊道:「思安!」思安立刻進來了,在紫的紗帳外面輕聲問道:「姑娘,可是們吵著您了?」
「外頭何事喧嘩?」夏初嵐不悅地問道。
思安猶豫了一下,支支吾吾地說:「是別的幾個小姐妹來傳話,說二姑娘回來了。」
夏初嵐從床上坐起來,著太。
二房的長夏初熒兩年前出嫁,男方裴永昭,祖籍泉州,家裡是走仕途的,祖上也當過大。裴永昭上一屆科舉中了第四甲,大小也算個功名,原本看不上青梅竹馬的夏初熒。
恰好他沒選上,夏家二房這邊出錢出力,四託人,總算讓他留在臨安混了個小,夏初熒這才得償所願。
商戶能嫁給家的嫡子,說出去都是臉上金的事。韓氏為此趾高氣昂了好一陣。
夏初嵐卻覺得裴永昭不是良配,否則也不會等到夏家給他找好了門路,才答應娶夏初熒。但二房的人都不在意,也懶得多管閒事。
親這兩年,夏初熒一有事就往家裡跑,此次想必也不例外。
思安看到自家姑娘不說話,以為生氣了,連忙道:「奴婢去們別吵了。」
「罷了,我不睡了,隨們去吧。」夏初嵐淡淡地說道,又想起一事,「二姐夫有一同回來嗎?」
思安搖了搖頭。
……
夏初熒領著侍僕婦們風風火火地進了松華院,韓氏早早立在堂屋門口等著,眼見兒走進來,連忙下了臺階:「阿熒,你不是說不回來了?怎麼又……」
夏初熒將韓氏拉進屋,附在耳邊說了一番。韓氏大喜:「你當真有了?佛祖保佑,真是謝天謝地!這下娘可算是踏實了。」兒嫁到裴家兩年了,肚子一直沒靜,生怕裴永昭納妾,頻頻捎信回來求救。韓氏也是用盡了各種辦法,總算讓懷上了孩子。
夏初熒含說道:「前陣子老覺得噁心,原先還不信。後來請了個大夫到家裡頭看,才確診了。人原本跟我一起回來,剛好有事,晚兩日才到。」
韓氏點了點頭,又不放心:「還是家裡常用的那個李大夫來給你瞧瞧吧?」
「也好。」夏初熒應道。
韓氏立刻人去請大夫,夏初熒則命侍將大大小小的禮盒捧到韓氏面前,逐一翻開給看。
「娘,這些是我給你帶的胭脂水,還有綾羅綢緞,都是眼下最時興的樣式。您看看喜不喜歡?」
「喜歡,你送的,娘怎能不喜歡?」韓氏平日裡最遊宴飲,將自己地打扮一番。看到這些東西,歡喜得滿面紅。
母倆熱絡地聊了一會兒,四姑娘夏初嬋著眼睛進了堂屋:「娘,是不是姐姐回來了……」昨日跟年齡相近的兄弟姐妹們瘋玩,這會兒還困得很。
「嬋兒,快過來。」夏初熒將妹妹到眼前,忍不住誇到,「咱們嬋兒長得真好看,將來一定能找戶好人家。」
夏初嬋臉紅扭到:「姐姐說的哪裡話……」
夏初熒寵溺地了的臉:「這有什麼好害的?你都十四歲了,早晚要嫁人的。正好娘好好幫你相看相看。」
「說到這件事我就來氣。給說了幾戶,都不滿意。想來得讓姑爺幫忙在都找了。」韓氏瞪了小兒一眼,口氣卻是極寵的。夏初嬋打小被韓氏養,心比天高,尋常人家自然是看不上的。
隨後李大夫到松華院確診了夏初熒的喜脈,連帶開了幾副安胎藥。韓氏謝過李大夫,又將夏初熒的陪嫁嬤嬤和侍們通通打賞了一遍。
眼看新媳婦要到老夫人那裡去敬茶了,韓氏催著夏初嬋去換服。
夏初熒拉著母親到旁邊,悄聲問道:「娘可還記得我捎回來的那封信?」
「自然記得,怎麼了?」
夏初熒的聲音更小:「我打聽過了,那件事是真的。原先英國公府那邊還遮著掩著,後來莫秀庭一氣之下回了娘家,莫老也是雷霆震怒。咱們得早作打算。」
韓氏的眼珠轉了轉,立刻會意。
夏初嵐跟陸彥遠的那一段往事,雖然老夫人和長房守口如瓶,但韓氏自然有能耐打聽得一清二楚。英國公府對於他們這種商戶小民來說,簡直就跟天上的雲一樣,高攀不起。夏初嵐跟陸彥遠沒有結果也是理之中的事。
可倘若陸彥遠真跟莫秀庭和離了,回來找夏初嵐呢?到時那死丫頭可謂是飛上枝頭做凰,老夫人的心還不知怎麼偏到長房去呢。二房別說拿回當家的權力,只怕在長房面前永遠抬不起頭來了。
再怎麼說,長房也有個嫡子呢,還出息的,只是跟老夫人不親而已。
韓氏不信自己鬥不過幾個孤兒寡母,心生一計。
……
夏老夫人住在家中的北院,院子坐北朝南,日充足,有一片蓊蓊鬱郁的林子,都是松柏之類的常青,院子的規制也是夏家最高的。
膝下原有一三子,長許多年前嫁到蜀中去了,與家中鮮來往。長子夏柏盛,次子夏柏茂都是商人,唯有庶出的老三夏柏青早些年考下功名,在泉州市舶司當了個從九品的小。但夏柏盛出事之後,他的也做不下去,賦閒在家。
三房跟老夫人的關係很疏遠,住在單獨的一偏院,除了平日裡向老夫人請安以外,很過來主院。
今日是蕭音進門的第一日,老夫人特意也了三房的人過來認親,北院才如此熱鬧。
夏初嵐一邊與杜氏說話,一邊往三房那邊看了一眼。的三嬸柳氏穿著對襟素底的長袖褙子,湖綠長,頭上只簡單地著兩支銀釵,垂目坐著。三房的獨夏靜月也是謹小慎微地站在母親旁邊,獨不見三叔夏柏青的蹤影。
夏初嵐正覺得奇怪,老夫人扶著侍進來,所有人都站起來行禮。
杜氏子不好,起得慢了些。
老夫人素來不喜歡病怏怏的樣子,微微皺眉,轉向長孫那邊。夏謙疏朗拔,一表人才。站在他旁的蕭音穿著朱繡纏枝蓮的短薄褙子,淺長,面有些發白。
老夫人落座,了手,眾人也都跟著坐了下來。寒暄過後,新媳婦按禮奉茶。
蕭音的兩條直打,咬咬牙,扶著陪嫁嬤嬤是跪下了。眼睛底下有兩團青影,襯得本就不出眾的容貌有些憔悴。昨夜是的第一次,夏謙卻半點都沒有憐惜,一直折騰到天快亮的時候,方才罷休。
從來不知道男人在床幃之間如此兇猛,好像要把撕扯好幾塊一樣。上大大小小的全是淤痕,早上沐浴時,陪嫁嬤嬤問起,也只能強笑著搪塞過去。
老夫人沉默地接過茶喝了,心中對這個長孫媳也不見得多滿意,隨便打發侍賞了點東西,便讓旁的常嬤嬤帶著蕭音認人。
各房長輩都給了見面禮,等到了柳氏面前,柳氏輕聲說道:「真是抱歉,你三叔他有急事,一大早就出門了。行禮便免了吧,這是我們的一點心意。」說著,便讓後的侍把一個緻的匣子遞了過去。
三房素來節儉,柳氏和夏靜月都穿得很樸素。這個匣子看起來卻價格不菲。
蕭音謝過,韓氏在旁邊道:「弟妹這話可不對,你是長輩,阿音還是應該給你磕個頭的。既然三弟不在,便讓磕兩個,你代三弟了。」言談間,口氣已是不好。
既然婆母發了話,蕭音便乖乖地跪下去磕了兩個頭。磕完頭,柳氏連忙手,扶站起來。柳氏也是過來人,看到新嫁娘氣如此不好,便大概猜到是怎麼回事。
韓氏還要再說兩句,卻被旁邊的夏柏茂扯住了袖子。可韓氏嚥不下這口氣,夏柏青究竟有什麼要事,非在新媳婦敬茶的時候去辦?分明是仗著做過,沒把他們二房看在眼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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