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陸彥遠原本心不在焉地看向別， 對莫秀庭的問話一律不答。若不是母親著他陪莫秀庭出來看花燈， 增進夫妻，他怎麼會在這裡浪費時間。他跟莫秀庭之間能有什麼？

政治聯姻，多是各取所需罷了。

「夫君， 這家茶樓的茶很有名氣， 你無論如何要嘗一嘗。」莫秀庭從茶博士的托盤裡將茶碗拿下來，放在陸彥遠的面前。

陸彥遠從小過著錦玉食的生活， 什麼樣的好茶沒嘗過，自然也沒覺得這茶如何。最艱苦的日子應該就是當初跑去泉州散心的時候，上沒帶什麼錢，後來窮到連玉簪子都要拿去質庫抵押。幸好被夏初嵐看見，二話不說就借給他銀子。

他角帶著些許笑意回憶。

他們初次見面，他是個落魄公子，是富家千金，一見傾心， 倒像是戲本裡寫的那些故事一樣。只不過剛開始的時候， 誰也想不到他們會是這樣的結局。

他承諾過對好的，但終究是食言了。

莫秀庭自顧地說道：「夫君沒嘗出來這茶裡有桂花的香氣嗎？據說煮茶用的是凰山上的泉水，味道特別清冽。」

陸彥遠不置可否， 他對這裡的茶一點興趣都沒有，急於想走。突然， 他眼角的餘瞥到一抹悉的影，幾乎是立刻站了起來。

顧行簡和張詠也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陸彥遠，兩個人皆停住了腳步。後面的夏初嵐和張夫人自然也停了下來。

二樓座無虛席， 他們跟陸彥遠之間不過隔著幾張桌子的距離。只不過陸彥遠突兀地站起來，吸引了旁人的目。有認識他們的人，小聲地議論起來。

陸彥遠不理會那些人，拱手道：「難得到兩位大人，不如坐下來一道。」

顧行簡不假思索地拒絕：「不巧，我們有事要到雅間裡談，世子請自便。」

陸彥遠面一僵，旁邊議論的聲音更大了。張詠當然知道陸彥遠跟夏初嵐之間的事，連忙補充道：「世子的好意我們心領了。只是我們真的有些公事要討論，就不打擾您跟夫人的雅興了。」

陸彥遠的目始終落在夏初嵐的上，不加掩飾。今夜的分外好看，應該說嫁做人婦之後，眉梢眼角的稚氣全都去，多了幾分的風韻。但只要想到讓蛻變至此的人是顧行簡，陸彥遠的手就不由地握拳，暗恨頻生。

為什麼站在邊的人不能是他？

夏初嵐下意識地往顧行簡邊靠了靠，不喜歡陸彥遠的眼神。顧行簡不聲地將擋在後，看向陸彥遠的目裡含有幾分警告的意味。要不是此人多，他定會讓潛藏的暗衛手，將這礙眼的人驅逐。

但陸彥遠畢竟是英國公世子，份尊貴，邊肯定也有人跟著。真要起手來，兩邊都不好看。

兩個人的目對峙了一陣，陸彥遠先敗下陣來。連父親都忌憚幾分的人，他又能從他手裡討到什麼好？他淡淡地說道：「既然如此，那就改日再敘吧。」

顧行簡點了下頭，不由分說地攬著夏初嵐先進了雅間。陸彥遠看到他們夫妻之間十分親，夏初嵐懷裡抱著一盞琉璃燈，抬頭跟顧行簡說什麼，臉上帶著笑意。顧行簡邊聽邊點頭，好像還手點了下的鼻尖，的笑意更濃了。

陸彥遠至今都記得，以前說喜歡他時的模樣，含帶怯的，猶如未綻的花朵。只不過現在看顧行簡的目裡多了崇拜，迷和依賴。顧行簡應該待很好吧？給了名正言順的名分和地位。

莫秀庭看到人都走了，陸彥遠還盯著他們雅間的門，生氣地將筷子按在桌子上，發出一聲響。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他也不怕明日都城裡頭流言四起？

「你做什麼？」陸彥遠皺眉問道。

「夫君看夠了嗎？我覺得這裡茶也沒那麼好喝，我們回去吧。」莫秀庭起道。

原本陸彥遠也不想呆在這個茶樓裡，可現在他忽然想坐在這裡多品一會兒茶，便對莫秀庭說道：「我再坐會兒，讓定北送你回去。」

莫秀庭忍不住譏諷道：「你坐在這裡又能如何？不會再看你一眼。當時你傷重昏迷，我跟母親一起去求，都不肯來見你。你們之間再無可能了。你不知道都城裡都在傳，顧行簡對有多好嗎？簡直是捧在手心裡疼寵著。換了是你，你也做不到他那樣。」

陸彥遠的臉沉下來，來定北。莫秀庭憤然轉離去。

雅間裡，張夫人跟夏初嵐坐在靠牆的椅子上喫茶點閒聊家常。張夫人的堂兄是原來兼管市舶司的轉運使，從他那裡聽到了一點關於夏柏青的事。

「我聽堂兄說你三叔這個人很有原則。有一日他手下的人借了他十文買早點，後來大概把這件事忘了，但你三叔還向他討要了。按理說，你們夏家乃是紹興的首富，不至於連十文錢都缺吧？」張夫人沒有惡意，只是當趣事一樣說起。

夏初嵐認真說道：「夫人有所不知，我三叔連跟我都算得很清楚。別說是十文，一文他都不會放過的。我三嬸還常說，要是讓我三叔管家裡的賬，估計得把們娘兒倆死。」

張夫人也笑起來，覺得這一家人很有趣。

張詠和顧行簡坐在圓桌上品茶。張詠說道：「那位好歹是英國公世子，差點被你弄得下不來臺。知珩，你以前也不這樣的。」

顧行簡晃了晃手中的茶碗：「人都是有底線的。他不顧英國公府的臉面，我自然也不用留。」

張詠知道陸彥遠肯定有什麼地方得罪顧行簡了，也不好意思再繼續過問別人家的私事，便換了話題：「我聽說皇上準備普安郡王從興元府回來。明年春天不是要給他和恩平郡王選妃麼？恩平郡王已經定了李家的姑娘，普安郡王據說是選了蔣家宗族裡的姑娘。」

張詠管進奏院和通進銀臺司，很多文書都是最先到達他手中，侍省的靜也瞭若指掌，知道的自然比旁人都多。所以門下給事中這個位置，就相當於整個朝堂的耳目，顧行簡是必然要握在手中的。

李家和蔣家可謂是旗鼓相當，皇帝的意思就是普安郡王還沒有出局。

張詠繼續說道：「可今早進奏院收到興元府的文書，普安郡王拒不回都城。說要等興元府的事妥善解決了才肯回來。恰好今日到十六休務，文書還沒呈上去。估計皇上看了，非得發怒不可。這普安郡王到底是在搞什麼名堂？」

「等我二月到了興元府就知道了。」

趙瑯要是在這個時候回都城才是真的不妙。皇上向來最不喜歡半途而廢的人，那道詔書也不過是試探之一罷了。

「你剛剛說要帶夫人一起出去辦差？」張詠看了夏初嵐一眼，「邊關苦寒，夫人看上去這麼貴，萬一不住那苦，你不心疼？」

顧行簡也看向夏初嵐那邊：「執意要跟我一起去，怎麼說也不肯聽，我也拿沒辦法。我想這一趟則三月，多則半年，把一個人留在都城到底是不放心。到時候讓扮隨從跟在我邊，寸步不離地保護，想必也不會有危險。」

張詠「嘶」了一聲，帶著幾分調笑的口吻說道：「沒想到這天底下也有你顧知珩搞不定的事和人。」

顧行簡也笑了笑，然後說道：「我離開都城這段日子，朝堂上的事，你得盯著些。尤其是莫懷琮那一夥人。近年，莫懷琮年紀大了，行事越發詭譎。上次我從魏瞻手裡查抄的暗賬雖還沒細看，但我覺得有些人要坐不住了。」

張詠點頭：「對了，那賬本你打算如何置？」

「我既然答應了皇后要將吳致文保住，那麼賬本上牽涉到的其他人自然也不能追究了。我收著賬本，就是為了防止落他人手中，為把柄。除此之外，也不能再做什麼了。」

張詠覺得顧行簡最近有些變化。好像話多了點，變得有人味和煙火氣了。不知道是不是親的緣故，人也不像從前那麼冷淡了。看來娶妻是娶對了。

他們在茶館裡坐了一個時辰，外面街上的熱鬧卻經久不絕。臨安百姓重視上元節，視之為一年之始，這幾夜都要通宵遊玩。顧行簡正跟張詠閒談，看到夏初嵐打了個哈欠，便對張詠說道：「天不早，我們要回去了。」

張詠送他們從雅間出來，陸彥遠居然還坐在外面沒有走。跟來時的座無虛席相比，此刻已經有了幾個空位，莫秀庭也離開了。

陸彥遠又看向夏初嵐，似乎言又止。有時候將一個人深埋在心底反倒不覺得什麼。只有見到了，才知道自別離，思念未停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