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第一百五十章
完昌宋, 定在興元府與趙瑯會面。趙瑯和蕭昱押送完亮前往興元府的前一天晚上,顧行簡趁夏初嵐睡著了, 帶著崇明前往府衙。
州如今是一名主薄在掌事,顧行簡已經修書回都城,吏部很快會指定一名新的知州到任。
那主薄也算兢兢業業,這個時候還在府衙裡頭掌燈整理文書。
顧行簡走進去,主薄連忙迎出來行禮:「相爺,這麼晚了,您怎麼來了?」主薄心裡害怕, 說話的聲音都是抖的。他聽聞前知州跟這位大名鼎鼎的相爺只照了兩次面,就莫名其妙地被拉下馬,有些戰戰兢兢的。
「完亮最近如何?」顧行簡淡淡地問道。完亮本來要被送到興元府去, 但顧行簡特意將他留下來,關在州府衙的大牢裡。也沒人待他,甚至是給了一間乾淨的牢房, 每天三餐按時,只讓人在他的牢房附近審問窮兇極惡的重刑犯。
府置這種犯人,一般都不當做人看, 什麼刑罰殘酷用什麼,慘聲能傳遍整個大牢,還會有很濃重的腥味。這種過程,一般人都不太敢看。
「剛關進去的時候, 囂得很兇。最近都不怎麼說話了。」主薄如實地回道。
顧行簡就是想給完亮一些教訓。他人關在州府衙門裡, 還敢暗中唆使手下來縱火營救, 真沒把他們放在眼裡。
主簿帶他們去大牢,大牢裡頭十分昏暗,幾乎什麼都看不清,壁上都生了青苔,有髮黴的味道。主薄舉著燈籠在前面,沿途能看到兩邊的木柵欄裡探出一顆顆蓬頭垢面的腦袋。
等穿過中間稍微寬敞的刑堂,就到了關押完亮的地方。
完亮坐在牆角裡,聽到有腳步聲來了,一下跑到木柵欄邊。他看見是顧行簡,趴在木柵欄上,睚眥裂:「顧行簡,我可是金國的海陵王,你居然敢像關犯人一樣關著我!你到底想怎麼樣!」
顧行簡讓主薄先行離開,崇明搬了張木板凳給他坐。
他坐下之後,平靜地說道:「你的人在我大宋的衙門放火,燒傷了我大宋的士兵。關你在這裡,是保你命。否則,你以為去了興元府,吳璘會放過你嗎?到時就算你條胳膊或者條,金國還能為了你出兵?」
完亮抓著那比碗口還的木柵欄,氣焰下去一半。他是聽說了的。完宗弼的人混在來營救他的人裡面,將顧行簡的夫人擄去,險些就出了事。幸好不是他下的命令,不然顧行簡是不會坐在這裡同他說話的,一刀宰了他都有可能。這人從來就不是什麼善男信。
「明日,你會被押往興元府,完昌在那裡等你。但我想讓你先答應我兩個條件。」顧行簡拂了拂袖子說道。
「什麼條件?」完亮頓時張了起來。
顧行簡看向他:「並不是為難之事。其一,我希你能放康福郡主和所生的孩子自由。其二,我要完宗弼死。」
「若我不答應呢?」完亮握了握拳頭說道。
顧行簡扯了下角:「海陵王恐怕還不清楚自己的境。此去興元府路途不算遙遠,但途中也許會遇到暴民襲擊或者蒙面人暗殺,這在邊境是很常見的事。顧某當然希能護海陵王安全返回金國,但要看王爺值不值得顧某相護了。」
完亮的神有些迷茫,默默地走到牆角坐下來。他是真的喜歡趙韶,還想好好對待他們的孩子,以後讓他做。他雖然沒辦法讓趙韶當正室夫人,但會一輩子好好疼的。但畢竟是大宋的郡主,想回家,想要自由,否則顧行簡不會來跟他說這些。
他想起那日府衙失火的時候,他要拉著趙韶一起走,卻拒絕了。的神決絕而又陌生,彷彿不是他認識的那個人。而這幾日在府衙大牢裡,也一次都沒來看過他。是大宋的郡主,宋人必定不會為難,唯一的解釋是自己不想來。
這麼多年,從沒有把王府當做家,也沒有把他當丈夫。
心裡念的想的,還是故土和親人。就像北方中原,如今已然是金人的領土,但在金國統治下的宋人,從未有一刻從骨子裡屈服於他們。那些人只認大宋的皇帝為皇帝,他們不講真語,穿漢人的服飾,跟子孫提起故國時滿懷深,視金人為生死仇敵。
這就是宋人的氣節,一個民族永遠不可能被征服的神信仰。
顧行簡耐心地等了一會兒。這大牢裡喊冤聲,屈聲不絕於耳。但真正此牢中,又有幾個是清白的?良久,他才聽到完亮沉悶的聲音:「我答應你。回去以後,便將那個孩子送回來。顧行簡,我並非怕你。我完亮絕不懼死,我只是想全。至於完宗弼,不用你說,也必死無疑。」
顧行簡原本想著完亮沒那麼容易答應,還留了後招,沒想到完亮這麼痛快地應下了。他點頭道:「如此甚好,王爺早些休息吧……對了,我抓到一個高益的人,是恩平郡王邊的幕僚。他來州,是為了見王爺吧?」
「我不認識他。」完亮輕描淡寫地說道,「從沒有聽過。」
顧行簡沒再說什麼,跟崇明一起出了大牢。
等離開州府衙,崇明才說道:「相爺,完亮是不是在說謊?那兩個金人明明供出是高益告知他們夫人的行蹤。高益先是讓陳江流分散了我們注意力,然後配合金人營救完亮,只不過計畫失敗了。完亮怎麼可能不認識他?」
顧行簡攏了攏上的鶴氅:「我剛才突然發問,他神如常,並沒有半分不自然。也許高益是來見完宗弼的。但我們沒抓到高益,不可能憑陳江流的一面之詞,就定恩平郡王有罪。他大可以將責任都推到高益上。」
恩平郡王既然敢如此冒險行事,肯定想好了失敗以後的對策,何況他後的人是吳皇后和莫懷琮。衙役牽了他們的馬過來,顧行簡上馬說道:「嗯平郡王的事,等回都城再說。」
……
夏初嵐睡到夜半忽然醒來,下意識地了聲「夫君」,邊卻沒有人答應。覺得口,起想要下床倒水,思安聽到聲音連忙進來。
「姑娘躺著別,要什麼東西奴婢來拿。」
夏初嵐坐在床上,說道:「你給我倒一杯水吧。你怎麼沒去睡?」
「相爺臨走的時候讓奴婢來守著姑娘。他說有事出去一下,盡快回來。」
夏初嵐看了看窗外濃稠的夜幕,分明已經很晚了。上次出事以後,他幾乎沒有離開過驛站。想必是有很重要的事,才挑在睡著的時候去辦。
思安掀開床帳,把裝滿水的瓷杯遞給夏初嵐,又說道:「稍早的時候,蕭大人來過,聽到姑娘睡了,也沒讓奴婢打擾。他好像是來辭行的,說明日要去興元府了,讓姑娘好好照顧自己。」
夏初嵐應了聲。蕭昱這段日子為忙前忙後的,人卻很在面前出現。兩個人明明是最親的兄妹,卻因為打小分開,彼此之間還十分生疏。夏初嵐原本是排斥蕭家這門親戚的,在心裡最有的始終是夏家,杜氏,夏衍和三叔他們才是的親人。
可事實證明緣真的有種奇特的吸引力。對蕭昱,短短時日裡已經生了幾分親近。
這個人是一母同胞的哥哥,也是全心全意護著的。非鐵石心腸,不能不容。只是蕭家到底是前朝的皇族,皇帝忌憚。只怕自己的份,將來會給顧行簡添麻煩。
顧行簡極跟提起政事,但還是能從旁人的言談中得知,此次普安郡王遇險的事,恐怕並不是偶然。朝中有人想除掉他,而這個人很有可能是恩平郡王。
看來皇位之爭已經在所難免。在天下至高的位置面前,緣親又算什麼呢?
正兀自想著,帳外思安道:「相爺回來了!」
顧行簡下鶴氅給思安,走到床邊,掀開帳子問道:「怎麼醒了?」
他上帶著些許外面的寒氣,夏初嵐握著他的手笑道:「就是了。我已經好多了,你如果有事就去忙,不用一直守在我邊。」
顧行簡了的頭,了裳躺在側:「這邊的事很快就結束了,再過不久,我們便要回都城。你的確要將子再養好些,路途遙遠,怕你不起折騰。」
思安熄了屋的燈燭退出去,帳便暗下來,只有淡淡的幾月。
夏初嵐靠在顧行簡的臂彎裡,聽著他均勻的呼吸,問道:「你已經決定支持普安郡王,對嗎?」
顧行簡嗯了一聲:「我需幫他將此次銅錢流失一案做個了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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