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疆。」
這話一出,連帶時振平的作也頓了頓。
沈亦歡搶在媽媽之前繼續說︰「還有,時家的財產我一分錢也不會要,別整天提防的跟個正統暴發戶似的,還以為天底下誰都惦記你那些錢。」
看著時振平,平靜道︰「老婆也不是用來打的,再讓我發現你打一次,你試試。」
時堇從樓上下來,正好聽到那些話,譏誚出聲︰「那你卷鋪蓋滾啊。」
配合時堇的嘲笑聲的,是非常應景的清脆掌聲。
沈亦歡頭偏向一側。
媽媽食指指著︰「沈亦歡!給你叔叔道歉!」
***
夜晚的風比白日裡涼快點,頭頂天空綴滿繁星,不太明亮,隻的泛著亮,連月亮都於霾中。
這裡打不到車,沈亦歡走了很長一段路。
高跟鞋打腳,後跟都是一片紅了。
在一旁的草坪中的石椅上坐下來。
手機震了震。
陸舟︰你在家嗎,我去拿東西。
沈亦歡吸了吸鼻子,忽然覺得鼻酸,眨眼將意下,回復︰我不在,你來找我吧。
陸舟︰在哪?
發了個定位過去。
剛發完,就直接手機沒電自關機了,微信的定位也只是個大概,這裡的別墅區又是一模一樣的構造,不確定陸舟能不能找到。
但太累了,不想了。
忽然想起高中的時候,好像永遠都是陸舟等著。
等打好遊戲一起去吃飯,有時被留堂也耐心安靜的在門口等,育課跑圈時也等。
半闔著眼想過去的事,直到一束燈穿破黑暗打過來。
沈亦歡抬手擋在眼前,過指看到白黑的拔影,在線中飛舞的浮沉中朝走過來,發燒也染上丁點的星。
「沈亦歡。」他名字。
嘁,又是連名帶姓的。
抬眼,坐著,陸舟站著,仰視時可以看到他深邃的眉眼,堅毅流暢的下顎線。
「陸舟,你覺得我好看嗎?」莫名其妙問。
他黑沉眼底看著,過了會開口︰「喝酒了?」
「放屁,一滴都沒喝。」
「為什麼關機。」
沈亦歡拿出手機,點了點主鍵給他看︰「沒電了。」
「傘和服呢。」
「在家裡。」
他又不說話了,彆扭的要死。
沈亦歡︰「你送我回家,我拿給你。」
陸舟神冷,扣著的手腕,整個人散發風雨來的氣場︰「耍人好玩嗎?」
「我沒耍你。」
「陸舟。」隻這兩個字,原本沈亦歡好不容易沉靜下來的聲音突然哽咽,覺手腕上的力突然了。
抬眼,眼眶很快紅了。
「我被人打了。」又補充,「一個掌。」
陸舟作一頓,視線移到臉上,不由自主彎下腰來。
一塊玉佩從他脖子上掉出來,黑線,白玉。
男人軍校四年,又在邊疆風吹雨打多年,指腹有些糙,輕輕過臉頰,帶著熱度和令人臉紅心跳的磨礪。
他彎腰時離沈亦歡耳朵很近。
聲音也沉︰「疼?」
點頭︰「疼。」
「誰打的。」
「我媽。」
陸舟看眼睛,距離太近,很容易引起心。
沈亦歡只覺得自己心跳突然加速,陸舟有一雙漂亮且淩厲的眼睛,窄窄的眼皮,眼尾狹長,睫而不長。
「打你幹什麼?」
「撒氣吧。」
陸舟皺了下眉,像著岌岌可危的平靜。
「有蚊子,先到車裡去。」沈亦歡說。
……
陸舟重重關上車門,抬手開了頭頂昏黃的應燈,扯了張餐巾紙遞過去。
沈亦歡一愣,了把臉,幹的,沒哭啊,偏過頭看陸舟,可後者沒有看,於是只好接過那張餐巾紙。
他把的手機拎過來,接上車載USB介面,放在一邊。
沈亦歡兩食指揪著紙巾,百無聊賴的向兩邊拉扯著,兩人都是沉默,車上一片安靜,他也沒急著開車。
間叼了支煙,沒點燃,側頭看著窗外。
「嗡」一聲,手機自開機,隨即是一陣音樂聲,媽媽打電話過來了。
「……」
沈亦歡盯著亮起的螢幕,沒。
正猶豫著要不要接,一隻手過來,小臂線條流暢,俐落的掛斷。
沈亦歡順勢側頭看過去。
陸舟臉都不大好,懶散的靠在車座上,眉眼帶戾氣。
沈亦歡以前就覺得陸舟是個氣與正氣的矛盾,在外人眼裡,他脾氣不差,三好學生,那張臉正氣到清純,輕而易舉蒙騙人心。
可他又偏執暴戾,從前尚且能住自己的極端,如今好像越來越不控制了。
他咬著煙,聲音含混︰「經常打你?」
「嗯?」
「你媽。」
「今天第一次。」
陸舟看了一眼,似是確認話的真假。
沈亦歡低下頭,忽然有些抑制不住的難過。
媽媽從前的確是沒打過,也沒空打,那時候混蛋那樣都沒聽過和沈傅的訓斥聲。
那時候,打罵管著的是另一個人,。
小老太太個子很小,爺爺很早就去世了,孤獨了小半輩子,每天看到沈亦歡上那些離奇的破、浮誇至極的指甲都要訓好久。
年輕時當過幾年老師,還有把戒尺,沈亦歡自然不會乖乖手讓打,小老太太便往背上打。
啪啪啪的,聲音還響。
可是一點都不疼,背上本來就不容易疼,再加上本就沒什麼力氣,也不捨得真用力氣打。
所以沈亦歡不在乎被打,仍然很喜歡,經常放了學就去看看。
***
「陸舟,你還記得我嗎?」忽然問。
陸舟點頭︰「記得。」
「不在了。」沈亦歡說,「我爸死後還不到一個月也就走了。」
陸舟作一頓,看。
高中時候,陸舟有時候會陪一起去家,老人家天天訓這個孫,對陸舟倒是格外喜歡,那時候還讓沈亦歡有些嫉妒。
沈亦歡輕輕勾了下,又很快扯的平直︰「不過還好,不是什麼折磨人的病病死的。」
「那時候我爸剛死呢,留下一屁債,所有不產都被銀行收回去了,錢也沒了,我媽讓我去找我借錢,說肯定有錢存著,我就去了,我沒借給我。」
陸舟沉默,認真聽說話。
「我也沒在意,就跟坐在外面的小菜地前面聊天,那天心好,沒再哭了,我想逗開心,就一直在旁邊跟講笑話,樂的一直在笑。」
「然後我又講了一個笑話,這回沒聲兒了,我回頭一看,偏著頭側在躺椅邊上。」
「已經走了。」
眼淚是毫無預兆的下來的,啪嗒一聲,正好掉在手機螢幕上。
沈亦歡憋了一整晚的眼淚忍不住了,本來就不是什麼骨子裡堅強的人,哭到後來更加無法自控,呼吸都不穩。
整張臉連帶掌心都被眼淚染的漉漉的。
到死都沒有把錢給們,直到後來沈亦歡過了23歲生日,律師才聯繫,說是老太太叮囑一定要等你真正長大了再把錢給你。
還有一封信,寫著「我們亦歡這幾年苦了啊,也不想你苦,只是那種時候給了你錢肯定也是被你那媽揮霍完了。這些錢,不多,但是也夠你以後能夠舒服的過一陣子,把這些年欠的人債給還清了。」
沈亦歡拿著那張存摺,還清了時振平供讀完大學的那些錢。
自己租了一套房,從時家搬出去了。
***
陸舟過昏暗的頂燈看向沈亦歡,小姑娘臉蒼白,大顆大顆的眼淚滾落下去,睫也被沾,一綹一綹的。
他不知道沈亦歡走後的那段日子自己是怎麼過來的。
甚至產生過就直接把抓回來,打斷,圈養在家的可怕念頭。
他在傷心難過的時候無數次痛恨憑什麼沈亦歡就能這麼沒心沒肺,走到瀟灑乾脆。
現在他終於看到了。
他的小姑娘。
哭的整個人都在抖,像是要把這些年的所有委屈都宣洩出來,話都說得語無倫次。
他攥拳頭,聲線低啞晦︰「別哭了。」
沈亦歡哭的更大聲,掌著眼睛,哭到俯下,手臂合大。
「你、你……還記得讀書的時候我很喜歡吃的那種棒棒糖嗎。」忽然說。
陸舟說︰「記得。」
那是一種一支一個獨立包裝的棒棒糖,撕開就是一支棒棒糖,沒有老式的棒棒糖那麼難打開,而且味很重。
沈亦歡扯了紙眼淚,答答的,還打著哭嗝。
「那時候們都會在包裝殼上一把,然後就boom一聲,開口就直接崩開了。」
委屈極了,還憑空用手了兩把,「就我的不能。」
「憑什麼,就我不出來,我也想要boom一聲……」
陸舟︰「……」
沈亦歡已經語無倫次到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了。
把從前的小事顛來倒去的說,全是莫名其妙的原因,卻哭的那麼認真又委屈,要是別人聽了,肯定哭笑不得。
陸舟沒笑,默默發了車。
沈亦歡以為他要送回家,直到車停下來才發現是自己陌生的地方,一愣,旁的男人已經摔門出去了。
下一秒,汽車落鎖。
沒兩分鐘,他就回來。
沈亦歡上扔過來一大袋包裝的東西。
是一袋棒棒糖,24支裝,就是高中時候很喜歡的那一種。
陸舟說。
「你。」
「到boom為止。」
「這一袋不出來我再去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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