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文璋被於寒舟的眼神一示意,猶豫了下,就出去了。
屋裏隻侯夫人和於寒舟兩個。
對兒媳婦執意單獨跟說話的事,侯夫人心裏頗有些玩味,倒不怎麽生氣,還很想知道一會兒要怎樣說服。
然而麵上卻淡淡的:“你要同我說什麽?”
於寒舟先對福了一福,才道:“母親,我接下來的話,可能不太中聽,母親若要怪罪,先聽我說完可好?”
“你說吧。”侯夫人道。
於寒舟便道:“我知母親不許璋哥出門的用意。但是,母親有沒有問過常大夫,他之前所說的‘興許活過二十歲’,是活到多歲?”
侯夫人本來在慵懶隨意地刮茶葉沫子,聞言杯蓋到了杯壁,發出清脆的一聲。
再也淡定不下去了,手微微抖著,將杯子放在了桌上,抬起頭看。
“如果璋哥的能輕易調理好,過去的十九年,便不會一直病纏綿。”於寒舟的口吻輕緩,卻又著幾分說不出的沉著,“假如他的確活過了二十歲,卻又能多活幾年呢?母親,您關了他十九年,難道要一直關到他走的那天?”
侯夫人這下坐都坐不住了,之前不敢想的事,就這麽被破,臉發白,也抖起來。
“不然呢?便縱容他出去,由著他冒風險?”侯夫人說道,“他不出事還好,萬一有點什麽,連二十歲都活不過,又怎麽說?”
鬱鬱寡歡卻活著的兒子,和痛痛快快卻早早就去了的兒子,怎麽選都是在剜侯夫人的心。
“人活在世上,是要有意義的。”於寒舟說道,神仍然冷靜沉著,帶著幾分說服力,“母親不如站在璋哥的角度想一想。等到他去世的那一天,回顧這一生,記憶中永遠是四角天空,見過的人永遠是那麽幾張麵孔,吃的飯菜,用的點心,從來沒有變過口味。他難道能拍著脯說一句,不後悔來到世上,了無憾?”
侯夫人就是把心剜走,也不能拍著口說“了無憾”四個字。
準確說來,兒子來這世上走一遭,憾的事太多了,遠遠多過他所獲得的。
嚅囁著,說不出話來。
於寒舟的聲音便緩下來:“母親,璋哥並不是魯莽的人,他即便出門去,也不會冒險。他同我說過了,如果出了門,便選一座清淨的茶樓,坐上一會兒。也不必很久,半個時辰足矣。”
說到這裏,愈發聲音帶了懇求:“母親,我會跟在他邊,翠珠也會跟著,我們會好好照顧他的。”
話說到這份上,還讓侯夫人怎麽拒絕呢?
心裏也知道,說什麽“好些了再出去”都是騙人的。除非他健康得跟文璟一樣,不然侯夫人都不會放心他出去。
“好。”最終,繃著臉,應允下來,“隻有半個時辰,再多了不許。”
於寒舟便笑著福了福:“是,多謝母親疼。那我去跟璋哥說這個好消息啦。”
一派輕快的語態,讓侯夫人都不心飛揚幾分,想象著兒子得知可以出門的好消息,忍不住也高興起來。
但是母親,威嚴還是要的,忍著沒出高興的樣子,淡淡道:“去吧。”
“兒告退。”於寒舟笑著福了福,便退下去了。
才一出門,就對賀文璋道:“璋哥,母親允啦!”
正耷拉著眉眼在院子裏看花兒的賀文璋,眼裏迸出歡喜來:“真的?”
自然是真的。
回長青院的路上,賀文璋的腳下還有些發飄。他可以出門了!
是媳婦說服了母親!
他怎麽這麽好命,娶了這樣好的媳婦!
“為了讓母親安心,我對母親說,咱們隻在茶樓坐一會兒,不超過半個時辰。”於寒舟低聲說道,“你別失落,咱們一回生二回,每次都平平安安回來,母親就放鬆了,以後想去哪裏就再說。”
賀文璋的角止不住上揚,溫說道:“好,都聽你的。”
他可以出門了!還是跟媳婦一起!
回到長青院,他就讓丫鬟拿出他最麵的一套衫,穿在上。
雖然他是這樣,但也要盡可能地讓自己看上去麵一點,不給丟麵子。
丫鬟服侍他換裳,翠珠便收拾要帶上的其他必備用品,比如應急的藥丸。
正忙碌著,賀文璟大步從外麵進來了:“哥哥,你要出門?”
他高長,跑得又快,幾乎聲音剛落下,人就來到了屋裏,英俊的臉上泛著熱洋溢的神采:“我跟你們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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