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和帝當然知道這一段史,繃著臉道:“你是說,你表哥是以德行修補國君錯失的晏嬰?”
知晚坦然一笑:“他哪里有晏嬰先人的本事?不過是琢磨著撿拾些別人都不做的事做,省的麻煩陛下就是了。”
“哦?他做了哪些?”
知晚跪下將茶水奉上給順和帝后,語氣平和道:“去川中收鹽井,到鹽水關輔佐陳將軍,還有……就是陣前依著軍法置通敵之臣,不都是些討人嫌的差事嗎?”
聽到這,順和帝臉一沉:“大膽,這些國事,豈是你一個小姑娘能妄言的?”
陛下震怒,換一般的人早就惶恐不安了,可是知晚卻依舊一臉鎮定地跪在地上,甚至帶了些悲憤道:“臣知道不該說這些,可就是這麼一個傻子,居然還有不明就里之人夸他什麼文武曲星下凡?依著我看,就是心眼沒帶全便來急急投胎。從小到大,他都是一門心思熱忱的待人,可是到頭來,親爹不疼他,陛下也看著他生氣。他只想著軍法,不想人,居然沒等陛下的旨意,便斬殺了董將軍。他難道不傻?不知道董將軍犯的那些罪過乃是天難饒恕的?非要自己污了手去惹這樣的腥臊,害得盛家的香蘭表妹這些日子都嚇得不敢出門。我若再不要他……他……還請陛下饒恕了他,我自帶著他回轉鄉下,種田耕地的過日子就是了。”
說到這里,知晚竟然眼淚嘩嘩流下,一副悲戚表哥孤老終生的樣子。
說這話時,全然陷網的小兒做派,一心痛罵著郎的不,說起話來全無顧忌。
不過順和帝聽在耳朵里,卻是另一番思量了。
知晚有一樣正說在點子上,這個董長弓的確不能留!三位督軍雖然還未回京,可是陳奏折已經紛紛送到。
雖然三個人陳角度各有不同,但順和帝一眼便能看出,這個董長弓為了爭權奪利,做了不齷蹉手腳。
而他敢如此肆意妄為的背后,是誰撐腰?
順和帝心知肚明。這人若是活著回京,自然不了掩蓋罪證的推諉扯皮,吵吵鬧鬧……所以他死得倒也甚好。
順和帝老了,也厭煩著朝堂上群臣的熙熙攘攘,從這點上看,天復的確是個有擔當的,愿意為國君做些臟活的晏嬰賢臣。
今日順和帝晨起時,聽邊的太監閑話街上對天復的溢贊揚,原本心里甚是不舒服,覺得小子張揚的德行毫未減,缺歷練。
可是現在聽著知晚紅著眼圈,恨鐵不鋼地罵天復是傻子,這種不舒服的覺竟然慢慢消融。
天復是個人才,為之路的確也坎坎坷坷。如此做事略帶些莽撞的,卻也是一片心底摯誠之人。
他當初為了求得人歸,甘愿自降價,贅柳家,足見是個視名利如糞土的孤高之士。如今的朝廷里,真是了些他這樣不吝爭權算計的至純之臣啊!
想到這,再看知晚哭得眼圈通紅,卻偏偏咬住的樣子,真是像極了倔強的錦溪。
順和帝看著故人的外孫,這心也跟著疼了起來,只溫言道:“朕什麼都沒說,你卻編排著朕厭棄你表哥。哪有你這樣,給你表哥引罪的?卿立下如此赫赫奇功,朕怎麼褒獎他都不為過。快別哭了,你既然喜歡這樣的魯莽之人,便招進你府里去吧,那些婚的件,朕會讓侍監,依著公主的制式為你辦……”
有時居上位者,看人待事,真是一念之間。不然的話,陛下的近臣寵宦,也不會人人爭相結,指著他們在陛下面前言潤。
知晚今天大著膽子,將天復往晏嬰賢臣的方向靠了靠,一頓傻子長,傻子短,總算稀釋了滿街的捧殺之詞。
抹了眼淚,破涕而笑,撿著些無關急要的市井趣味,逗得陛下展,又跟著聽了幾折子南戲之后,叩謝隆恩,便從宮里出來。
不過從宮里出來之后,知晚便找人去那些書館茶樓里去問,這些關于天復的野史段子都是從何而來。
結果不出所料,的確有人將這些段子印發冊,挨個發給那些酒樓茶館。
這簡直就是在造勢,烘托出天復好大喜功。
別的不說,等凱旋那日過來,陳玄將軍聽著這滿城贊嘆將軍,而無陳將軍的勞苦功高的民聲,心里會作何想?
這分明是在表哥和陳家之間埋下釘子啊!
想到這,知晚拿起筆來,請了個京城里有名的說書先生幫著一起潤,又足足編寫了三大段子,什麼陳玄將軍帶鹽水關眾位小將,智取叛賊輜重,讓叛軍的火變廢鐵,然后廣撒銀子,讓書院茶樓都換了陳將軍的忠勇段子。
當然也不了些拍馬捧屁當今天子慧眼識英才的段子,也算雨均沾。
如此一來,陳將軍的聲威也是后來居上,總算讓天復不那麼顯眼了。
結果知晚的一副被面子才繡了一半,天復已經班師還朝了。
此時又是冬時節,祖母和嫡母們也從葉城趕回來了,得晴生了個丫頭,也盼著的夫君袁達回來看看還未及謀面的兒。
滿京城張燈結彩,路邊掛上泥障,等著大師凱旋還朝。
知晚特意包下了茶樓,方便嫡母和姑母們遠遠眺,就連舅媽和舅舅也上了茶樓,樂呵呵地等著迎接兒子章錫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