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個個的老油條也是摁不住把柄。
天復想了想后,干脆只選倉稟一項,細查“火耗”。這所謂的“火耗”就是倉稟集糧的損耗,比如不小心走了火燭,又或者霉變,蛀蟲啃食的損耗在所難免。
這些升斗差異,其實最是容易被人手腳的環節。
若是攤平在賬目里看,往往損耗不大,可是凡事都架不住天長日久,這些小數目集合起來,數目驚人。這也是歷朝的貪們不顯山水,悶聲發財之。
這等蔽手段,若要細查,如何能查出來?
戶部里的老資歷們看著天復整日在舊賬司里忙進忙出,也不幫忙,都抱著臂膀冷笑,等著看這位大人的笑話。
可他們打死也料想不到,天復會在短短幾日查出了紕,選定了目標,
這次天復選了董長弓的親信主管的云縣倉稟。
他這次宴請的同僚里有幾個是刑部辦差的,都早早撒下人手在云縣附近。等天復帶著人,一路劃著雪木板到了云縣,正好用了一夜的功夫。
云縣乃京城附近皇倉所在,對于戶部右侍郎雪夜前來,倉稟的糧們是一點防備都沒有。
還沒來得及寒暄,就看見侍郎領著呼啦啦的人一筆筆計算損耗,那認真仔細勁兒,一看就是有備而來,把柄找尋得讓人頭皮發麻。
譬如“火耗”手記里說,三年前秋,云縣皇倉走火,用時二刻,燒了三座倉稟。
可據當日周遭百姓回憶記載,大火燒了不到一個時辰就止了,有些窮苦的百姓,原指去燒毀的倉稟那撿拾些燒糊的黍米裹腹。
可到了只看見發焦的木頭,卻沒有半粒黍米。提鼻子聞時,更有子菜油味道。
第123章
這類當地百姓的說辭, 當地的倉稟自然不認。
天復卻也不急,當著這些糧的面,自掏腰包, 買了足足三倉稟的黍米新糧, 然后再將旁邊的三個倉稟糧食搬空,只加了菜油助燃。六個倉稟一起點火燃燒。
這中富豪老爺不計工本辨識人言真偽的方式, 讓人目瞪口呆。
在一群員的瞠目結舌下,空著的三個倉稟, 就如百姓們的證詞一般, 不到一個時辰就燒了焦木。
而那裝滿糧食的倉稟, 起初霹靂啪啊,出了不的米花, 再然后焦米氣味四溢,黑煙四散。燒了半天還沒有滅, 那中焦味擴散, 讓人不容錯辨。
就算鐵證如山,可是那些糧還是不認, 只說不能聽了百姓的一面之詞,而當初記錄的錯, 也很可能是文書筆誤,不足以作呈堂證供。
天復又搬來周圍臨縣那一年的河埠運糧的碼頭記賬本,因為河埠頭的力工們都按照這個計算一天的工錢, 就算有人想瞞, 也絕對想不到這來,所以這些記錄都是沒有篡改過。
跟當地糧店的走量比對后,便發現,那年河埠頭剛好多運出了三倉稟的糧。
如此詳細的記錄比對, 真人有些啞口無言,不從辯駁。
等到這一關節,天復表示,戶部的老爺們要歇一歇了。而刑部的老爺們直接上陣,云縣倉稟一眾糧,分屋子開始挨板子。
天復領來的這伙子人,都是軍營里出來的,打板子也是按照軍的打法,一板子下去,三魂帶著七魄,整不好還帶出一泡尿。
這等子嚴合的追查,本就心里有鬼的人崩潰,一頓殺威棒下來,自然有松兜不住的,巍巍說出當年糧勾結,移走糧食,做假賬的事。
于是這漫天大雪下下停停的兩天里,從云縣開始,多地同步追查。
最后人手都不夠用了,天復還給袁達飛鴿傳書,調配人手來審問。
兩天里一共羈押的“火耗”一案牽連的糧,就多達兩百人。
待兩日之后,大雪停下,驛道也漸漸清理出來,各地耗子被一窩端的消息這才慢慢傳到了京城里去。
慈寧王大清早起來的時候,心還算愉悅。就如他所料想的那樣,董長弓的案子雖然牽涉甚廣,可是最后到了他這里,便不了了之了。
雖然一時間,慈寧王府元氣大傷,如今朝們也開始站隊太子一黨,但是只要父皇想著制衡之道,就絕對不會讓陳家和田家大起。
不管怎麼樣,他都是皇姓金氏的子孫,父皇倚重著他呢!
不過被天復這麼一攪合,他的日子并不好過。他向來記仇,豈能讓那小子舒舒服服?
這些日子來,他讓侍監的人略了手腳,遲送些宮里的用度。
宮里的妃嬪們都是名門族里出來的,東西不夠用,都是會跟娘家抱怨的。而且這些日子來,去羨園門口送禮的人,也是被他心安排的,陣仗極大。
父皇一向好面子,不喜員太過張揚。可是天復從娶柳知晚開始,一副年不知天高地厚的張狂樣子。
最近戶部都揭不開鍋了,可是天復卻有心給自己新婚妻修別院,挖浴池。
他以為不在京中就無人知曉了?慈寧王一早就將這些事給了父王邊的太監,想來父皇如今也聽聞了。
最重要的是,太子主管山東賑濟一事,可是戶部遲遲拿不出錢銀來,而且從鹽水關撤回來的陣亡傷殘將士的賑濟款也一直遲遲不能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