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琳熱切地詢問陳清霧近況,“工作室生意怎麼樣呀清霧?最近很忙吧。”
“排了三個訂單,從早到晚都在泥,確實有點忙。”陳清霧微笑說。
“這回留幾天呀?”
“明天就要回去了,約了一個客戶會面。”
祁琳笑得幾分惆悵,“有時候真不希你們這些孩子長大,各個漂在外面,多久也不能團聚一次。”
陳清霧笑說:“您可以跟我媽去東城找我玩。”
“你說的啊?我下周就去。”
“好呀。”
午宴開始之前,還有一番儀式,陳遂良上臺致辭,謝母親的養育之恩。那致辭都是陳遂良自己寫的,真意切人肺腑,陳聽得熱淚盈眶。
儀式結束,正式開席。
陳遂良攜了廖書曼過來敬酒,孟庸忍不住打趣,卻又沒像往常一樣把話說得直白,“這還不是我最想喝的那頓酒。”
陳遂良笑說:“這我就沒辦法了,各憑造化。”
敬酒過後,大家開始吃菜。
陳清霧這一桌大家客客氣氣轉桌,平和斯文。
孟庸隔桌與長子聊天,問他與陸家合作以及研發進展如何。
孟弗淵平聲說:“材料這塊已經有方向了,還在製備調試階段。”
孟庸點頭:“不錯。”
陳清霧從前就注意到了,孟弗淵與父母,遠不如孟祁然與父母那般親,大抵因為是長子,總是承擔了家長更多的期待。
自然也就活得更加抑省。
陳清霧小口吃著菜,轉頭看了孟弗淵一眼。
略作思考之後,還是決定算了,不要再拿“拾珠計劃”的事去麻煩他。
依照他的格,他一定會義不容辭,但實在……不知道怎麼回報他。
正發著呆,忽聽有人說:“士請小心,這邊上菜,注意不要燙到。”
陳清霧回神,才發現服務員端了一大碗瑤柱湯,正站在和祁琳之間。
見服務員側困難,陳清霧本能地往另一邊偏了偏。
挨近的香氣,像某種開在微冷黃昏裡的花。
孟弗淵垂眸,只是面無表。
湯碗放下,服務員離開,陳清霧又坐正了。
好像這一瞬,只有他的世界,失了一拍。
/
午宴結束,各桌陸續離席。
祁琳沒沾酒,回去由開車,孟祁然坐副駕駛。
“祁然,你現在跟清霧到底怎麼樣了?”
“我之前說過了,你們別催。”
“沒有!你看我當的面催過一句嗎?不都是私底下問你。”祁琳往副駕看一眼,“剛才陳家幾個親戚還在問呢,什麼時候能喝到你跟清霧的喜酒。”
孟祁然語氣有些悶,“……你們別管了。”
“當我願意管?你個死腦筋!這麼好的姑娘,你再不抓,別人可就趁虛而了。”
“霧霧最近忙事業,沒那個心。”
“事業總有忙完的時候吧?還有同行的朋友,那個文創園一定年輕人多吧,人家近水樓臺的……”
“您別說了。”孟祁然轉頭看向窗外,一臉的鬱。
到家,孟弗淵跟父母打過招呼,正準備上樓休息,孟祁然住他,“哥,想問你個事。”
孟弗淵一頓。
他在客廳沙發上坐下,神平靜,“什麼事。”
孟祁然坐在他對面,神分外認真,“我準備跟朋友一起開個改裝工作室,之前沒接過這方面,想問你跟人合夥有哪些需要注意的。”
“不玩賽車了?”孟弗淵抬眼看他。
“下個月總決賽比完就暫時不玩了,可能也就參加一兩場業余賽。想先把事業做起來。”孟祁然神幾分決然,“準備把工作室開到東城去,這樣離霧霧近一些,也能多陪陪。”
孟弗淵沒有發表任何評價,起道:“注意事項我整理文檔發給你。”
“謝了!去東城我請你吃飯。”
孟弗淵腳步不停。
到了三樓,他打開書房門,到書桌後方的椅子上坐了下來,無聲地看著角落裡,那張空的單人沙發。
為什麼所有人的軌道,都在如常運行。
只有他的錯了軌,慣相撞,引發接連的慘劇。
撞了一片廢墟。
/
回東城之後,孟弗淵親自整理了一份文檔發給孟祁然。
顯然祁然這次決心堅定,時不時同他匯報進度,選址如何、和合夥的朋友責權分布如何、工商注冊進展如何……確實在一門心思搞事業。
祁然凡有問題,他都會適當提點兩句。
推進很快,大抵再過一個多月,祁然的工作室就要徹底組建起來了。
這天,SE Medical的負責人陸西陵來東城考察參觀,孟弗淵負責接待。
考察結束,又安排晚飯。
實則他同陸西陵是校友,當年對對方都有所耳聞,只不過孟家做輕工業貿易,陸家做醫療械,風馬牛不相及的兩個領域。
當年兩人也算一時瑜亮,倘若早一些認識,未必不能為摯友。
這次合作,陸西陵與公司頑固派鬥智鬥勇,力排眾議,最後終於敲定。
跟陸西陵吃完飯,孟弗淵又回公司實驗室待了一陣。
公司不強製加班,到點大家自行決定去留。
孟弗淵去茶水間給自己續咖啡,在走廊裡與研發部一位工程師撞上。
“孟總還沒回家?新聞說今晚臺風登陸呢。”
孟弗淵說:“準備回去了。”
“那我就先走了。”
孟弗淵點頭。
整棟三層的建築樓,已是闃無人聲。
臨近深夜,孟弗淵離開公司,回到公寓。
洗漱之後,人已到了疲憊的極限,一闔眼便睡著了。
睡到凌晨,被外頭玻璃輕微的晃聲吵醒,外頭在落雨,雨勢驚人,一眼去,黑的一片,城市霓虹都模糊不清。
醒來便再無睡意,打開電視,新聞播報臺風沒有直接登陸,肩而過,往東北方向轉向了。
孟弗淵打開手機,點進置頂頭像的朋友圈。
只是一個慣的作,因為好友太多,而他覺得刷朋友圈浪費時間,擔心會過的態。
很發朋友圈,因此這確認的行為,常常落空。
但沒有想到,這次卻刷出了一條新態,就發布於10分鍾前。
手指一頓,急忙看去。
陳清霧:
臺風天紀念今年的第一次炸窯。
配圖是一窯碎裂的瓷片。
/
趙櫻扉最近為了發刊的事頭昏腦漲,在宿舍裡待不住,時常會跑到陳清霧這裡來熬夜寫論文,繼續修改的“趙櫻扉sci第七稿絕對不改3.0”文檔。
凌晨一點,趙櫻扉的論文毫無進展,又困得不行,便丟下電腦跑去睡覺了。
陳清霧心痛得毫無睡意——釉下彩的盤子燒炸了,緩了好一會兒才接現實,心態崩潰地蹲在那裡清窯,一點一點揀出瓷片。
門口忽然傳來敲門聲。
悚然一驚,大聲問道:“誰?”
“是我。清霧。”
陳清霧愣住。
半晌,才放了手裡瓷片,快步走過去,將門打開。
外面暴雨如注。
孟弗淵撐著一柄黑傘,上一深重的雨水的氣息。
傘落下的影中,他微低著頭,鏡片後的目分外靜邃。
“看到你說炸窯了,還好嗎?”他低聲問。
那聲音混在雨水裡,像某種含糊的回響。
作者有話要說:
100小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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